青竹镇的晨雾裹着松针香漫上来时,楚云河己跟着苏妄出了镇。他背着竹篓走在山径上,鞋跟碾碎的露水沾湿裤脚,身后传来苏妄的脚步声——轻得像片叶子,倒像是他在跟着楚云河走。
"这山路,你熟?"楚云河回头。
苏妄倚着棵老樟树,指尖转着那枚青铜铃铛。晨雾里他的眉眼模糊,唯剩铃铛上的九根银丝泛着冷光:"万蛊门在十万大山最深处,没熟路的,早被山鬼啃得只剩骨头了。"
楚云河摸向腰间的九冥蛊囊。昨夜他特意检查过,囊里的蛊虫比往日躁动三倍,尤其是那只金翅蛊,此刻正用触须轻扫囊壁,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山鬼?"他皱眉。
苏妄突然笑了,笑声撞碎了雾霭:"你当这山是死的?"他抬手指向左侧崖壁——那里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此刻正像活物般蠕动,"这是'引魂藤',专缠外乡人的脚踝。你若乱跑,今晚就得给山神当灯油。"
楚云河后退半步。他分明看见藤蔓末端分叉成细小的"手",指甲盖泛着青黑。正要退开,脚边的野菊突然绽放,花蕊里滚出颗猩红的珠子——是他昨夜给阿牛配的"醒神丹"!
"谁?"他厉喝。
雾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像山涧水撞在石头上。一个扎着双髻的少女从雾中钻出来,穿月白短打,腰间别着把竹刀,刀鞘上刻满歪歪扭扭的苗文。她手里举着个竹哨,哨身缠着根红绳,绳结处沾着半干的血渍。
"苏哥哥,你又骗人!"少女冲苏妄吐舌头,"这外乡大哥的蛊虫在喊疼,你偏说他是坏人。"
苏妄的脸色变了。他快步上前,抬手要抓少女的手腕,却在离她三寸处停住——少女腕间系着根红绳,绳上挂着枚青铜牌,牌面刻着"守"字,和他腰间的万蛊令牌纹路如出一辙。
"阿宁?"他声音发颤,"你不是...不是死在十二年前那场蛊乱里了?"
少女歪头:"我死没死,苏哥哥亲自来摸摸不就知道了?"她突然抓住楚云河的手,指尖按在他腕间的九冥印上,"这位大哥的印子好烫,是生病了吗?"
九冥印像被火烤着般灼痛。楚云河倒抽冷气,却见少女的瞳孔泛起金斑——那是蛊师开眼的征兆!
"你是...蛊师?"
"我是万蛊门的守山灵。"少女晃了晃竹哨,"山里的精怪都听我调遣。苏哥哥,你带的外乡人有九冥印,是贵客,我得带你们抄近路。"
苏妄盯着少女的脸看了许久,突然松了口气:"好,阿宁,你带路。"
密径·虫语
三人转过三道山弯,眼前的路突然被团黑雾笼罩。楚云河刚要驻足,阿宁吹了声竹哨,黑雾竟自动分开条缝,露出里面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小径两侧立着石俑,每个石俑手里都举着盏青铜灯,灯油是半透明的,隐约能看见灯芯上蜷缩着的虫茧。
"这是'引魂路'。"苏妄解释,"石俑是历代万蛊门主的守墓人,灯里的虫茧是他们用精魄养的'引魂虫',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执念。"
楚云河的目光扫过最近的石俑。那是个穿玄色道袍的老者,面容慈和,可灯里的虫茧却在疯狂蠕动,茧壳上渗出暗红的血珠。他心头一紧,刚要开口,阿宁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别看!看了会被虫儿盯上,魂儿就走不出去了。"
话音未落,楚云河识海里的九冥印突然剧烈震动。他眼前闪过段破碎的画面:玄色道袍的老者跪在血池边,怀里抱着具婴儿的尸体,婴儿心口插着根金针,针尾系着"九冥"二字的红绳。
"那是...我?"他踉跄一步。
苏妄伸手扶住他:"你前世是九冥蛊尊,这些石俑里有你当年的同门。"他指向最末的石俑——那是个穿苗银的少女,面容与阿宁有七分相似,灯里的虫茧却安静得可怕,"那是阿宁的曾祖母,当年替你挡了致命一掌。"
楚云河的喉咙发紧。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石俑的裙角。石俑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九冥,你可知...你封印的从来不是混沌,是你自己的心魔?"
"轰——"
九冥印在识海炸开,楚云河眼前一片血雾。等他再睁眼,发现自己站在座悬浮的宫殿里。宫殿穹顶嵌着万千夜明珠,照见中央的青铜祭坛上,躺着具浑身缠满锁链的尸体。尸体心口插着根金针,针尾的红绳上,"九冥"二字正在渗血。
"那是...我前世的尸体?"
"不。"苏妄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那是你前世的执念。"
楚云河转身,看见苏妄站在祭坛旁,手中握着那根金针。他的影子里缠着条巨蟒,蛇信上还滴着血——正是昨夜在醉仙楼里被他烧死的蛇!
"你到底是谁?"楚云河摸向九冥蛊囊,却发现囊里的蛊虫全没了动静,像被什么东西制住了。
苏妄举起金针,针尖对准楚云河的心脏:"我是林大河。"
真相·茧中
楚云河如遭雷击。他后退两步,撞在青铜祭坛上。祭坛表面的纹路突然亮起,是幅巨大的星图,每颗星都对应着个被锁链捆住的魂魄。他一眼认出最亮的星——那是林大河的名字,旁边还标着"十二因缘蛊·主魂"。
"三百年前,我用十二因缘蛊复活自己。"林大河(苏妄)的指尖划过星图,"可那蛊需要活祭百人,我师弟...也就是你,不肯帮我。你杀了我,封印了我的魂魄,却没毁去十二因缘蛊的阵眼。"
他指向楚云河心口:"你的九冥印,就是阵眼。"
楚云河这才发现,自己胸前的九冥印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像团燃烧的火。他想起昨夜王镖头影子里的蛇,想起醉仙楼老板娘的蜘蛛蛊,想起阿宁腕间的红绳——原来从一开始,所有的相遇都是十二因缘蛊的牵引!
"你复活我,就是为了让我带你找到万蛊门,解开你的封印?"
"不。"林大河笑了,"我复活你,是为了让你亲眼看着,你当年封印的'混沌',其实是...你自己。"
他猛地刺出金针。楚云河本能地抬手抵挡,却见金针穿透了他的手掌,钉在祭坛上。鲜血滴在星图上,原本暗淡的星子突然全部亮起,照见祭坛下的地穴——那里堆满了婴儿的骸骨,每具骸骨心口都插着根金针,针尾的红绳上都写着"九冥"二字。
"这是你前世用'九冥血祭'镇压混沌的证据。"林大河的声音变得刺耳,"你杀了百个婴儿,用他们的魂魄养蛊,说这是'为了苍生'。可你知道吗?那些婴儿里,有你最爱的师妹的孩子。"
楚云河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记忆如利刃割开意识:暴雨夜,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师妹冲进密室;小师妹哭着说孩子动了胎气,求他用九冥蛊保住性命;他却抽出金针,刺进她心口,说"这是唯一的方法"......
"不..."他跪在地上,九冥蛊囊突然爆开,无数蛊虫涌出,啃食着他身上的衣物。阿宁的尖叫从远处传来,混着山风灌进祭坛。
"现在知道了?"林大河的身影开始膨胀,十二根锁链从他体内爆射而出,"你所谓的正义,不过是用别人的血养着自己的执念!"
楚云河抬头,看见阿宁举着竹刀冲进来,刀鞘上的苗文泛着金光。他突然想起昨夜在醉仙楼,苏妄(林大河)说的最后一句话:"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林大河的下落。"
原来...根本没有"林大河的下落"。他一首都在这里,在楚云河的执念里,在九冥印的阵眼里,在每一根刺向婴儿心口的金针上。
"阿宁!"楚云河大喊,"毁了祭坛!"
阿宁的竹刀劈在青铜祭坛上,火星西溅。林大河的锁链缠上她的腰,将她举到半空。楚云河抓起九冥蛊囊,将所有蛊虫都注入自己体内。九幽冥蛊的龙息从他七窍喷出,烧断了锁链。
"你疯了?"林大河的身影开始消散,"没有阵眼,十二因缘蛊会反噬!"
"那就反噬!"楚云河踩着祭坛跃起,九冥印的红光与蛊虫的金光交织,"总好过用无辜者的血,养一辈子的执念!"
林大河的笑声混着山崩声传来:"你会后悔的...九冥蛊尊。"
他的身影彻底消散时,祭坛下的地穴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楚云河接住坠落的阿宁,发现她腕间的红绳不知何时断开,青铜牌上"守"字己经裂成两半。
"他...走了?"阿宁颤抖着问。
楚云河摸了摸她的头,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兽:"走了。"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永远留下了。比如掌心的针孔,比如识海里还在发烫的九冥印,比如阿宁腕间那半枚青铜牌——和他腰间的万蛊令牌,刚好能拼成完整的"守"字。
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山谷。楚云河望着远处的雾霭,突然想起醉仙楼老板娘说的话:"小哥面生,头回来?"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头回来"。
系统提示:
【检测到宿主触发"九冥血祭"真相】
【当前任务:修复阿宁的守山牌,揭开万蛊门"活祭"秘辛】
【特殊奖励:九冥蛊典·心蛊篇(记载"执念净化"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