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被踩扁的史莱姆，黏糊糊地糊在玻璃窗上。
方硕蜷缩在顾清禾的保时捷后座，手指神经质地戳着真皮座椅上的菱形纹路，每戳一下就想起昨夜在她家客床上醒来时，枕头里漏出的雪松碎屑。
路上有些无聊的方硕打开手机，发现寝室群“爸爸和他的儿子们”己经炸锅了。清一色在质问方硕跑哪去了。
【方硕：兄弟们，等我回去再解释】
【黄锐：哟，你还活着呢！】
【于杰：说！去哪里了！】
【陈宇：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方硕：…………】
学生寝室楼下
“回去好好学习。”
“好的，顾教……”
不等方硕说完，顾清禾的保时捷在雨幕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尾灯光晕很快消失在拐角。
告别顾教授的方硕向寝室走去。
每次爬一遍宿舍，方硕都要骂一句，706！七楼啊！没有电梯！
对于极少运动的大学生，这爬楼就能要了半条命。
众所周知，当代大学生显著特征，脆弱但盾多，易死但难杀。
……
方硕刚推开 706 寝室门，三把牙刷齐刷刷指向他 —— 陈宇叼着牙刷蹲在椅子上，黄锐举着梳子当话筒，于杰抱着枕头当摄像机，一个低配版《今日说法》节目组准备就绪。
“说！” 陈宇吐掉牙膏沫，“昨晚是不是跟顾冰山在一起？”
“你们脑洞能不能小点？” 方硕把书包甩在陈宇床上，震得他的电竞椅转了三圈，“我昨晚在图书馆……”
“图书馆周末闭馆，撒谎都不查资料？” 黄锐晃着手机，屏幕上是图书馆官网的闭馆通知，“快从实招来，是不是被顾冰山抓去写检讨了？”
“我在帮顾教授……” 他突然瞥见黄锐床上的仙人掌摆件，灵光一闪，“帮她给办公室的仙人掌换盆！那玩意儿刺儿老长了，扎得我手都麻了！”
“呵，仙人掌需要你过夜换盆？” 于杰翻白眼，“我要是顾冰山，宁愿让仙人掌自生自灭，也不想看见你。”
方硕刚要反驳，手机在裤兜震动。班群弹出条消息，标题红得像顾清禾的批改笔：
【重要通知】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下个月15号初赛，自愿报名！
“WC！” 陈宇的电竞椅 “吱呀” 转了半圈，“这竞赛咱们过去不就是做分母嘛，没意思，还不如在寝室铲呢。”
方硕刚要开口赞同，手机又弹出消息。
【顾清禾：竞赛报名链接发你了，去参加。】
【方硕：顾教授，我这种学渣参赛就是纯纯当分母的啊！】
【顾清禾：哦，那你昨天晚上的监控视频……】
【方硕：…… 教授，我突然觉得自己能拿菲尔兹奖！】
【顾清禾：菲尔兹奖要求 40 岁以下，你还有 22 年。】
【方硕：…………】
【顾清禾：获奖了，视频不发！】
【方硕：好！！！我包拿奖的！】
方硕盯着屏幕，脑补顾清禾批改作业时冷笑的样子。他转头看向窗台，那里摆着他上周买的多肉，结果被他养得蔫巴巴，像极了他此刻的斗志。
“方哥，你咋笑得这么猥琐？” 黄锐凑近他手机，“卧槽！顾冰山真给你发消息了？”
“滚！” 方硕手忙脚乱锁屏，却不小心点开了顾清禾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今天早上的照片，她站在别墅落地窗前，手里捧着杯咖啡的自拍，背景里隐约能看见他昨晚睡的客房床铺。
陈宇突然指着他的衬衫：“方硕！你穿的是谁的衬衫？”
方硕这才想起自己穿着顾清禾的男款衬衫 —— 今早她扔给他时说 “别穿着脏衣服回学校”，oversize 版型让他看起来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他慌忙把衬衫下摆塞进裤子里，却露出一角她的刺绣袖标。
“这是我在闲鱼买的！” 他强装镇定，“复古学院风，懂不懂？”
于杰突然从他口袋里抽出张纸 —— 是顾清禾写的检讨批注，红笔字力透纸背：“带错书就算了，还带错脑子？”
全寝室沉默三秒，突然爆发出震天响的笑声。陈宇拍着大腿喊：“方哥牛逼！顾冰山居然给你写情书！”
“这是检讨批注！” 方硕欲哭无泪。“你们再乱讲，我就…… 我就把咱们开学会醉酒的视频发班群！”
……
另一边的顾清禾己经坐在办公室里。
今天没课，胡桃木办公桌上，昨天方硕送的仙人球静静立在晨光里，深灰陶盆与她的烟灰色西装裤相得益彰。
指尖划过《实变函数论》的书页，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仙人球新长出的绒毛刺上。
昨夜方硕在别墅胡闹的场景闪过脑海，少年蹲在地上捡碎玻璃的模样，竟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叠。
钢笔在指尖转了两圈，她忽然抽出手机。
指尖在键盘上敲出：
【半小时后，办公室，带笔和本子。】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仙人球的刺尖恰好投下一道细影，像道未愈合的划痕。
手机很快震动，方硕的消息带着扑面而来的慌乱：
【啊？顾教授，不会又要写检讨吧！】
盯着屏幕上的惊叹号，顾清禾眉峰微蹙。
想起他穿错衬衫时的窘迫，想起他醉酒时喊自己 “妈妈” 的傻样，指腹在键盘上悬了三秒，最终落下：
【补课。】
锁屏的瞬间，她瞥见自己映在屏幕上的倒影 —— 珍珠胸针端正地别在领口，肩线笔挺如刃，看不出半分动摇。
寝室里面，方硕盯着手机屏幕欲哭无泪。
这娘儿们，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这是唱哪门子的戏。
“又要被虐了。” 他喃喃自语，抓起书包甩在肩上，推门而出。
陈宇看着方硕有点二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他转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方硕他……脑子瓦塔了？”
“我咋觉得今天方硕怪怪的？”
“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再说了，男人偶尔几天不对劲很正常的啦！”
办公室走廊尽头，顾清禾的高跟鞋声 “咔哒咔哒” 响起，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方硕犹豫片刻，推门而入。
眼前绚丽的景色让方硕倒吸一口凉气，“没白来啊！”
“出去！”顾清禾冰冷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紧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