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号放映厅的灯光骤然熄灭时，方硕的心跳己经飙到了120迈。
我再也不装逼了！
我再也不装逼了！
方硕此刻再也没了刚刚在外面的嚣张气焰。
西周的黑暗像块浸了墨水的海绵，把顾清禾身上淡淡的雪松香都吸得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尾调。
他偷偷往旁边挪了挪屁股，牛仔裤摩擦座椅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引得前排情侣回头瞪了他一眼。
“方硕同学，”顾清禾的声音从右侧飘来，带着影院空调的凉意，“你再动，椅子都要被你晃散架了。”
“我、我这是热身！”方硕梗着脖子辩解，指尖却紧紧攥住座椅扶手，塑料外壳被捏得吱呀作响。
屏幕上开始播放制片厂片头，阴森的音乐像根细铁丝，顺着耳道往脑子里钻。
他瞥见海报上女鬼的剪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突然想起初中时被表哥按在电脑前看《山村老尸》的噩梦，后颈的汗毛“唰”地全竖了起来。
电影开场五分钟，方硕己经用膝盖顶了三次前排座椅。
当镜头扫过布满血手印的走廊时，他“嗷”地一声把脸埋进肘弯，胳膊肘不慎撞到顾清禾的水杯，可乐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溅在前排大姐的羽绒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方硕手忙脚乱地道歉，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树枝。
顾清禾叹了口气，从包里摸出纸巾递给他，指尖擦过他手背时，感觉到他皮肤凉得像块冰。“你要是再把人惹毛了，咱们就得被轰出去。”
“顾教授，”方硕带着哭腔凑近，“这电影比你讲的课还吓人……”
顾清禾没理他，目光却悄悄瞟向他不停发抖的肩膀。
屏幕上女鬼的脸突然怼到镜头前，尖利的音效刺破耳膜。
方硕猛地往旁边一躲，脑袋“咚”地撞在顾清禾肩膀上，顺便把她的爆米花桶撞翻了一半。
“方硕！”顾清禾压低声音，却在看到他煞白的脸色时，语气软了下来。
她犹豫一下，突然伸出手，轻轻抓住他攥着扶手的手腕。
方硕的身体瞬间僵成石像。
顾清禾的掌心很暖，不像平时摸起来那么冰凉，指腹因为常年握笔有些薄茧，却意外地柔软。
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顺着血管往上爬，连带着被恐怖片吓得发紧的心脏都松快了些。
“别抖了，”顾清禾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再抖下去，爆米花都要被抖散了。”
方硕没说话，眼睛却从肘弯的缝隙里偷偷睁开。
屏幕上的女鬼还在张牙舞爪，但他此刻满脑子都是掌心里那片温热。
顾清禾的手比他想象中小，指节修长，露出的皮肤在银幕反光下白得像雪。
“顾教授，您的手……”他忍不住喃喃道。
“嗯？”顾清禾正盯着屏幕，没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
方硕深吸一口气，胆子突然肥了起来。
他不仅没松开手，反而悄悄把手指蜷了蜷，指尖蹭过她手腕内侧的皮肤。
那里的温度更高，像块暖宝宝，烫得他心尖首颤。
这一蹭不要紧，顾清禾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她侧过头，发现方硕不仅不看电影，反而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发呆，嘴角还挂着一丝傻笑，活像偷吃了蜂蜜的熊。
“方硕同学，”顾清禾的声音陡然降温，“你是在研究我的掌纹，还是想帮我算卦？”
“没、没有！”方硕猛地回神，脸颊比银幕上的血手印还红，“我就是觉得……您的手比暖宝宝还暖和，跟课堂上不一样……”
顾清禾抽回手，用纸巾擦了擦被他蹭出的汗渍，语气冷淡：“专心看电影。”
方硕瘪了瘪嘴，心里像被猫抓了一下。
没了那只温暖的手，恐怖片的音效瞬间又放大了十倍。
当女鬼从电视里爬出来时，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抓住顾清禾的胳膊，差点把她拽进怀里：“顾教授救我！她要爬出来了！”
周围的观众齐刷刷回头，手电筒的光束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
顾清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你再喊，明天就把你昨晚说我‘脚不臭’的话写成检讨贴在公告栏。”
方硕立刻闭嘴，却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这次他学乖了，不再乱摸，只是老老实实地把脸埋在两人交握的手旁边，闻着她手腕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屏幕上的血腥镜头在他眼里变成了马赛克，满脑子都是顾清禾指尖的温度。
顾清禾叹了口气，终究没再抽手。
她看着方硕像只受惊的小狗，把脑袋缩在座位里，只露出一撮的头发，突然觉得这恐怖片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至少，身边这人的反应比电影剧情有意思多了。
电影放到高潮部分，女鬼的尖叫声震得座椅都在颤。
方硕吓得闭上眼，却不小心碰到了顾清禾的肩膀。
他以为会被骂，没想到顾清禾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难得温和：“别怕，都是假的。”
这一拍，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方硕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偷偷睁开眼，借着银幕的光看顾清禾的侧脸。
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淡淡的弧线，比电影里任何画面都好看。
“顾教授，”他小声说，“其实您比女鬼吓人多了，至少女鬼不会让我写两千字检讨。”
顾清禾挑眉，指尖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看来你还不够害怕，需要再加五百字《论恐怖片观后感与数学学习的关联性》。”
“别啊！”方硕哀嚎一声。
手心的温暖还在，恐怖片的音效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突然觉得，就算被女鬼追着跑，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方硕很快打消刚刚愚蠢的想法。
该怕还是怕！
电影结束时，方硕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放映厅。
走廊的暖光让他找回了点安全感，他松开顾清禾的手，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
顾清禾拿出纸巾擦手，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仿佛刚才在黑暗中牵手的人不是她。
“顾教授，”方硕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鼓起勇气，“下次咱们能看爱情片吗？我保证不害怕。”
顾清禾脚步顿了顿，没回头：“那种片子太无聊了，而且烂片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