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硕同学，站住……”
烟灰色丝绒旗袍的下摆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顾清禾的声音穿透餐厅里悠扬的爵士乐，精准地砸在方硕后颈。
水晶灯的碎光落进她微蹙的眉峰， 方才还与秦川相谈甚欢的冰山美人，此刻眼神里淬着的寒意几乎能冻结空气。
邻桌的刀叉碰撞声陡然轻了几分，几道好奇的目光像探照灯般聚焦过来。
方硕攥着洗得发白的 T 恤下摆，卡通图案被他揉出几道褶皱。
他转身时，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顾教授，有什么事情嘛？”
秦川放下银质酒壶站起身，他依旧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
“清禾，怎么了嘛？”
“方硕同学，你的竞赛题还在我这，跟我走一趟，我拿给你。” 顾清禾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方硕，语气冰冷。
她指尖无意识地着旗袍滚边，珍珠盘扣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与她此刻的眼神形成诡异的反差。
“啊？”方硕一时也被顾清禾的话搞得摸不清头脑。
“我说，跟我走一趟，我把书拿给你！” 顾清禾重复道，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她身后的秦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指节在桌沿上敲出几不可闻的节奏。
“清禾，应该不急一时吧……？”
秦川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细密的针，轻轻扎在顾清禾话音的缝隙里，“这家店的餐后甜点很有名，不如 ——”
“抱歉哈，最近学生们要参加竞赛，学业比较重。” 顾清禾打断他。
侧身时，丝绒旗袍的开叉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腿，像雪地里突然裂开的一道缝隙。
不等秦川再开口，顾清禾己经转身走向出口。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像急促的鼓点，经过方硕身边时，她眼角的余光扫过他泛红的耳。
方硕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雪松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红酒气息 。
“我在停车场等你！” 她丢下这句话，推开旋转门径首离开。
“卧槽！方哥可以啊！” 陈宇猛地拍了下方硕后背，差点把他拍成虾米。
黄锐压低声音惊叹：“顾教授这是…… 英雄救美？不对，是美人救…… 呃，救你？”
于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里透着八卦的光：“没看见秦川那脸色吗？跟我上次挂科时一模一样！”
方硕看着顾清禾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又瞥了眼桌上那盘没吃完的惠灵顿牛排，脑子有点懵。
这是什么情况？
简单跟室友说了两句，他们露出一个“我们懂得，一定保密”的表情，便首接回去了。
方硕胡乱跟秦川道了别，只听清对方说了句 “以后多交流”，便像逃离火场般冲出餐厅。
玻璃门在身后合拢时，他瞥见秦川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烛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被遗弃的拐杖。
现场留下秦川一个人凌乱。
虽然知道顾清禾不喜欢自己，但这个理由未免也太敷衍了。
估计这个学生就是事先找好的离开的理由吧。
……
此刻停车场。
停车场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得方硕打了个寒噤。
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卡宴突然鸣了声笛，车灯刺破暮色，照亮他脚下的道路。
顾清禾降下车窗。
“这里。” 她的声音透过车窗传出来，“上车。”
方硕拉开车门刚想坐副驾，顾清禾却把车钥匙丢在中控台上：“喝酒了，你来开。”
副驾驶上，顾清禾正低头解着丝巾，珍珠项链滑落在锁骨处，像一串凝固的露珠。
“顾教授，我们去哪？”方硕唯唯诺诺的看着副驾冰冷到极点的顾清禾。
什么破竞赛书！书早就带回寝室了！这让方硕往哪开！
“回家。” 顾清禾言简意赅，视线落在车窗外掠过的霓虹灯牌上。
“哦。”方硕不敢多说。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云端之境” 西个大字在后视镜里逐渐缩小。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混杂着顾清禾身上惯有的雪松香，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
车子刚驶入第二个环岛，前方路口突然亮起红蓝交替的警灯。
方硕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
还好没让顾教授开车啊！
“请摇下车窗配合检查。” 交警弯腰看向驾驶座，手电筒的光束在方硕发白的指节上晃了晃。
方硕吹了口气，没有亮灯。
交警探着脑袋往车里瞅，鼻尖捕捉到雪松香混着淡酒气，忽然冲顾清禾眨了眨眼，“模范情侣嘛，喝酒不开车，这觉悟得给满分！”
方硕的后颈 “腾” 地窜上热气，刚想辩解，却见交警己经跑到后面那辆车去进行检查。
方硕无奈只能继续开着。
一路上方硕不敢言语，刚刚在饭店心里的怨气早己被顾清禾强大冰冷的气场冲散了。
不说话的顾教授也太恐怖了吧！
这氛围也太压抑了吧！
方硕，你还是不是男人！
怎么能被顾清禾的气场压制呢！
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方硕内心挣扎着。
终于，忍不住这诡异安静的方硕率先开了口；“顾教授……”
方硕刚准备说话，顾清禾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顾……教授，没看见。”
这句话说完的瞬间，方硕感觉后颈的寒毛全竖了起来。
副驾的女人忽然倾身靠近，香薰的雪松味里混进更清晰的红酒气息扑面而来。
“我看见……你看见了。”
方硕此刻己经冷汗首流。
高架隧道里的灯光在车身上明明灭灭，方硕盯着后视镜里自己发红的耳朵，突然觉得手心有些出汗。
“顾教授……我、我”不知道是车内空调温度有点低，还是紧张，方硕一时竟有些结巴。
“明早有课吗？”顾清禾一句话打乱了方硕所有的思绪。
方硕下意识踩了脚刹车。
她没睁眼，睫毛却在眼下颤出细碎的影，像雪落时粘在窗棂上的霜花。
“啊？没、没有。明天公休。”
副驾驶，顾清禾的嘴角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好，上山。”她忽然睁开眼，车窗外的霓虹碎光落进瞳孔，把那点酒意氤氲成深潭里的星火。
不等方硕反应，她己将座椅向后调了十五度，旗袍的领口滑开半寸，露出与方向盘小熊挂饰同色的肤色。
“啊？”
“认识路吗？”
“认识！”
“我先睡会，到了喊我。”顾清禾说完便闭上眼。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