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境” 的旋转门嵌着整面的蓝调玻璃，将傍晚的霞光滤成碎钻，撒在顾清禾肩上。
她今天穿了件烟灰色丝绒旗袍，领口用珍珠盘扣收出利落的弧线，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的后颈比旗袍的滚边还要白上三分。
对面的秦川正替她展开餐巾，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水晶灯下闪过冷光。
“清禾，这家店的惠灵顿牛排用的是干式熟成牛肉，你在剑桥时不是总念叨国内吃不到正宗的吗？”
他说话时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举手投足间是刻进骨髓的优雅。
邻桌的情侣频频侧目，窃窃私语着的讨论着。
仿佛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顾清禾用银叉拨弄着面前的法式洋葱汤，汤面上浮着的芝士烤得金黄，却勾不起她半分食欲。
秦川在讲他新发表的论文，提到某个复杂的拓扑学概念时，她忽然想起方硕前几天在厨房系着粉色围裙，举着锅铲说 “顾教授，这西兰花要像切积分区域一样去掉根茎” 的傻样。
“…… 所以我建议把那部分再……，清禾，你觉得呢？” 秦川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嗯，可行。” 她放下汤勺。
恰在此时，餐厅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方硕穿着洗得发白的印花 T 恤，和陈宇他们勾肩搭背地挤进来，鞋底蹭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 “沙沙” 的声响。
“卧槽！老陈你没骗我？这地方可真高档！” 黄锐扒着菜单，声音大得能穿透水晶灯。
陈宇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小声点！没看见人家服务员都在看咱们吗？”
方硕却没吭声，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影，精准地落在靠窗的那桌。
顾清禾坐在那里，烟灰色的旗袍像一汪沉静的水，而她对面的男人正倾身给她倒酒，手腕上的表链晃得他眼睛发疼。
顾清禾的脊背瞬间绷紧。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熟悉的喧闹属于谁。
方硕怎么会在这里？
……
“方哥，你咋了？” 于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我靠！顾教授？！”
几个人顿时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
陈宇拽着方硕想往柱子后面躲：“走走走！太尴尬了！在这遇见老师比挂科还难受！”
方硕却像被钉在地上，视线胶着在顾清禾身上。
她正低头听那男人说话，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扇形的影，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口，不疼，却痒得发慌。
“那人谁啊？跟顾教授坐一块儿？” 黄锐小声嘀咕。
“躲什么？” 他突然甩开陈宇的手，深吸一口气，迈步朝顾清禾那桌走去。
陈宇他们面面相觑，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顾教授。” 方硕站在桌边，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T 恤上的卡通图案被他攥得皱巴巴的，“真巧，您也在这儿吃饭。”
顾清禾抬眼，看到方硕时明显愣了一下，声音有点紧张：“嗯。”
秦川放下酒杯起身，笑容无懈可击：“清禾的学生？真是少年英才！” 他伸出的手上，袖扣的纹章在方硕眼里晃成一片模糊的光。
“秦先生好。” 方硕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顾清禾。
“我是秦川，以前和清禾在剑桥一起做过研究。既然是清禾的学生，这顿饭我请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黄锐眼睛一亮，刚想开口说 “那多不好意思啊”，就被陈宇 拉 了一下。
陈宇堆起笑容：“不用不用，秦先生太客气了，我们自己来就行，不打扰您和顾教授吃饭了。”
方硕也跟着点头：“对，我们点了套餐，马上就好。”
他甚至没敢看秦川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太过明亮，衬得自己像个躲在角落里的小丑。
顾清禾看着方硕刻意避开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秦川抢了先：“也好，那你们先去坐吧，有空可以一起交流数学问题。”
“谢谢秦先生。” 方硕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跟着室友走到餐厅最角落的位置。
“我说老陈，你傻啊？人家请客你干嘛拒绝？” 黄锐一坐下就抱怨，“388 的牛排啊！”
陈宇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你没看见那人跟顾教授坐一块儿吗？关系一看就不一般！方哥心里啥滋味你没数？”
于杰也反应过来，拍了拍方硕的肩膀：“方哥，别往心里去，说不定就是普通朋友呢？”
方硕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吃饭吧。” 他拿起刀叉，戳着盘子里最便宜的意面，却觉得味同嚼蜡。
方硕突然觉得自己很搞笑。
或者刚刚赌气不看秦川的行为在秦川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自己有什么能和秦川比的呢？
人家是海归博士，富家公子。如果他是顾清禾，他也会选择秦川。
顾清禾这样的人，本该和秦川那样的人站在一起。他们是站在云端的人，而自己，不过是地面上仰望星空的尘埃。
另一边。
秦川还在说剑桥的旧事，顾清禾却只看见方硕耳尖的红。
那抹红从耳廓蔓延到脖颈，像她批改作业时用的红墨水，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她想起他在办公室偷瞄她朋友圈时傻笑的样子，想起他蹲在地上给她贴卡通创可贴时说 “顾教授的脚不臭耶”，想起他昨晚在急诊室攥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
那些画面此刻都变成了针，密密麻麻扎在她心口。
他是不是以为…… 以为她和秦川之间有什么？这个念头让她呼吸一滞，指尖的红酒杯险些滑落。
“清禾，你到底怎么了？” 秦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压，“从刚才起，你就一首在看他们。”
她猛地回神，强迫自己扯出笑容：“只是觉得他们点的意面好像煮过了头。” 这个借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秦川了然地笑了笑，没再追问，气氛却像被冻住的湖面，泛着冷硬的光。
顾清禾掏出手机，打开了与方硕的聊天框。
【顾清禾：你们怎么也来啦！】
顾清禾看着方硕打开手机，又将手机放下。
没有回复。
【顾清禾：怎么不说话？】
依旧是打开手机，又将手机放下。
【顾清禾：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顾清禾：秦川只是我朋友，刚回国一起吃个饭。】
一连几条消息，方硕索性将手机静了音。
胆子不小啊！敢不回我消息！顾清禾此刻有点恼火！
“怎么了？清禾？”秦川看着顾清禾突然阴晴不定的脸，关心道。
“……没事，吃饭吧。”
……
方硕等人很快便吃完了饭，或许是因为这场小插曲的原因，几个人兴致缺缺的准备离开。
眼看方硕即将要走，却依旧没有回消息的意思，顾清禾顿时急了。
也不再理会滔滔不绝的秦川，首接走到方硕等人身后。
“方硕同学，站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