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夜灯在凌晨三点钟泛着惨白的光，将顾清禾的侧脸切成明暗两半。
她睡得极浅，眉头仍微微蹙着，像片被霜打过的叶子，偶尔因输液管的冰凉而瑟缩一下。
方硕趴在床边，下巴搁在床沿，视线黏在她手背上的留置针上 ， 透明胶带下的血管泛着青色，细得像幼儿园小朋友画的线。
平时敲黑板能震碎粉笔的手，此刻瘦得能看见突出的腕骨。
“顾教授，您这手可真细。” 方硕低声嘀咕，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她手背的皮肤。
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第一次在办公室摸到她脚踝时的温度，原来这座冰山连体温都比别人低。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禾的呼吸变得均匀，方硕确认她睡熟后，才敢偷偷伸出手。
他的指尖在半空悬了三秒，最终轻轻包裹住她的手。
顾清禾的手很小，指节因为常年握笔有些薄茧，掌心却异常柔软，像团被冰包裹的棉花。
“就握一小会儿。” 他对自己说，眼皮却越来越沉。
……
顾清禾是被掌心的灼烫感弄醒的。
睁开眼时，天色还暗着，窗帘缝隙里透进一丝微光。
她下意识想动，却发现右手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
低头一看，方硕趴在床边，侧脸埋在臂弯里。
此刻这只手牢牢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连带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似乎都暖了几分。
顾清禾想抽回手，刚动了动，方硕就含糊地哼唧了一声，手指握得更紧，像怕手里的东西飞走。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把方硕的睫毛照得透明。
顾清禾调整了一下姿势，想让他趴得舒服点，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头发。
几缕来的发丝扫过她的手腕，痒丝丝的。
“傻子。” 她低声骂了句，自己却往床边挪了挪，让他的胳膊能靠得更稳些。
方硕似乎感受到了动静，往她手边蹭了蹭，温热的呼吸喷在她手背上。
顾清禾突然觉得，这急诊室的白色床单，好像也没那么冰冷了。
她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虎口处有块淡淡的淤青，应该是昨晚抱她时撞到的。
顾清禾用拇指轻轻擦了擦那块淤青，方硕动了动，嘴里模糊地喊：“ 别…… 疼……”
“谁让你不听话。” 她小声回应。
……
清晨的阳光把方硕晃醒时，他发现自己还握着顾清禾的手。
她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唇色比昨晚好了很多，带着淡淡的粉。
“卧槽！” 他猛地松手，差点撞翻床头柜的水杯。
顾清禾被惊动，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眼神还有点迷糊：“几点了？”
“七点半！” 方硕跳起来，“顾教授您再睡会儿，护士一会送早饭过来。”
“我先去上课，中午给您带饭。”
“嗯，好。”顾清禾淡淡道。
准备出门的方硕突然回头，“顾教授，你应该多笑笑，身体肯定好得快。”
顾清禾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
上午的课，方硕实在没心情听下去，让黄锐他们帮忙打一下掩护，便跑回了教师公寓，给顾清禾做起了饭。
……
中午方硕拎着保温桶冲进病房时，顾清禾正靠着床头翻一本旧杂志。
她换了件浅灰色的病号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锁骨在领口处若隐若现。
“顾教授！” 方硕献宝似的举起保温桶，“我给您带了小米粥和蒸蛋，还有陈皮桂花茶！”
顾清禾挑眉：“你哪来的厨房？”
“教师公寓啊！” 方硕得意洋洋地打开保温桶，“您忘啦，昨天是我送您来的。您尝尝这粥，我熬了一个小时，放了山药和莲子，养胃的。”
粥是绵密的米白色，上面撒了点桂花，飘着淡淡的甜香。
顾清禾舀了一勺，入口即化，山药煮得极烂，混着小米的软糯，暖乎乎地滑进胃里。
她没说话，却把碗往前推了推。
方硕立刻心领神会，又给她盛了一碗，顺便把茶杯递过去：“这茶我煮了半小时，放了冰糖，不苦。您昨天挂水，得多喝点带甜味的。”
顾清禾接茶杯时，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
方硕的手还是温热的，带着烟火气，不像她的手总是冰凉。
“方硕同学，” 顾清禾突然开口，盯着他额角的汗珠，“昨晚为什么凶我？”
方硕正在剥茶叶蛋的手一抖，蛋壳碎了一地：“我那是急的！”
他慌忙蹲下去捡，“您疼得脸都白了，说话都打颤，我能不急吗？跟您平时骂我‘方硕你脑子被门夹了’的时候一个道理！”
顾清禾被他逗得差点笑出来，又强行板起脸：“那你为什么握我手？”
方硕的脸 “腾” 地红了，从地上爬起来时差点撞到床头柜：“我…… 我看您手放外面，怕您着凉！” 他梗着脖子胡诌，“这医院空调开得跟北极似的，您又刚挂完水，手凉得跟冰块一样，我这不助人为乐嘛！”
“哦？” 顾清禾拖长了语调，“助人为乐需要握一晚上？”
“这……” 方硕挠着头，突然瞥见顾清禾嘴角的笑意，“顾教授，您是不是早就醒了？”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顾清禾看着他炸毛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笑意：“粥不错，再给我盛一碗。”
“顾教授，你居然笑了！真好看！”方硕立刻接过碗，心里乐开了花。
“对了顾教授，” 方硕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这是我早上路过花店买的，您看……”
盒子里是一小束紫色的洋桔梗，花苞上还沾着露水。
顾清禾看着花，又看看方硕紧张得搓手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束花比上次他送的仙人掌顺眼多了。
“幼稚。” 她嘴上说着，却把花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了，下午就可以出院，回家休息就行。”
“好！吃完我给您办出院，咱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