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宴碾过最后一道减速带时，方硕特意放慢了车速。
顾清禾斜倚在副驾，浅灰色针织开衫的领口滑到肩膀，露出医院里没来得及摘掉的腕带。
她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鼻尖还沾着方硕刚才硬给她贴的卡通创可贴——说是“吸走病气”。
“顾教授，到家了。”方硕熄了火，转身想帮她解安全带，却被她抬手挡住。
“我自己来。”她睁开眼，目光扫过他T恤上的卡通图案，“你这衣服……是从幼儿园偷的？”
“这叫童趣！”方硕梗着脖子下车，绕到副驾开门。
这还是方硕早上特地回寝室换的一身干净衣服。
丑？
真没品！
“再说了，总比某人穿病号服好看。”
顾清禾没理他，扶着车门框下车时，脚踝还是软了一下。
方硕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掌心触到针织衫下的柔软时，两人同时僵住。
“方硕！”她猛地推开他，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我扶您！”方硕举起双手，“纯纯师生情，天地可鉴！”
顾清禾没说话，却在走进别墅玄关时，悄悄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方硕眼尖地看见，她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家里没菜了，我去买菜。”方硕换了双拖鞋，“顾教授您歇着，想吃什么？”
顾清禾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在玄关处打转，突然开口：“我也去。”
“啊？”方硕回头，“您不多躺会儿？”
“闷。”顾清禾言简意赅，己经开始换鞋。
……
生鲜市场的喧嚣像锅煮开的麻辣烫，顾清禾一进门就皱起了眉。
她穿着的oversize连帽衫，帽子扣得老高，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抿着的唇。
手里拎着个帆布包，跟在方硕身后，像只误入凡间的雪狐，对眼前的活鱼活虾充满警惕。
“老板，来两条活蹦乱跳的鲈鱼！”方硕扒拉着水箱，“顾教授，您看这鱼，多精神！”
顾清禾隔着水箱玻璃看了眼，鲈鱼尾巴甩起的水花溅到她包上，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这鱼……会咬人吗？”她小声问。
合着顾教授学术上是个学霸，生活上还是个老弟啊！方硕突然脑子一抽，想到。
“顾教授，您是不是把《海底总动员》当纪录片看了？”
顾清禾瞪了他一眼，转身盯上了旁边的西兰花：“这个……怎么选？”
“挑颜色翠绿的，花球紧实的。”方硕顺手拿了颗最大的，“您以前买菜都靠意念吗？”
“我以前……”顾清禾顿了顿，“在英国都是超市配送。”
“哦——”方硕拖长了语调，“原来顾教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闭嘴！”顾清禾踢了他一脚，却不小心踢到了装虾的泡沫箱，吓得她赶紧躲到方硕身后。
方硕看着她揪着自己衣角的手，心里像被猫爪挠了一下，痒丝丝的。他清了清嗓子：“别怕，我保护您！”
两人在菜市场里晃悠了半个多小时，方硕的购物袋越来越沉。
顾清禾的帆布包里却只装了两颗她“亲手挑选”的西红柿——据她说是“长得最圆的”。
“方硕，”顾清禾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水产区蠕动的蛏子，“那是什么？”
“蛏子，好吃得很！”方硕眼睛一亮，“今晚给您做辣炒蛏子？”
顾清禾皱眉：“辣的？我胃……”
“我的错，葱姜炒！”方硕立刻改口，“保证不辣，鲜掉眉毛！”
顾清禾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下，又迅速抿住。
刚走出菜市场，顾清禾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眼屏幕，眉头又皱了起来。
“喂？”
“清禾宝贝！我听说你住院了？！”电话里传来林夏夸张的声音，“怎么回事？严不严重？我晚上过去看你！”
顾清禾揉了揉眉心：“没事，小毛病，不用……”
“必须去！”林夏打断她，“我还带了礼物！晚上见！”
嘟嘟——
顾清禾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一脸无奈。
“谁啊？”方硕拎着菜，好奇地问。
“林夏。”顾清禾把手机塞回兜里，“晚上要来。”
方硕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我在？”
“不知道。”顾清禾瞥了他一眼，“你怕了？”
“谁、谁怕了！”方硕梗着脖子，“我厨艺这么好，还怕她不成！”
顾清禾没说话，却加快了脚步。方硕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走路的姿势……好像没那么僵硬了？
……
傍晚时分，林夏果然准时驾到。
她抱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熊，一进门就咋咋呼呼：“清禾宝贝！我来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系着粉色小熊围裙的方硕，以及餐桌上摆着的几道菜。
“方……方硕？”林夏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
方硕擦了擦手，笑得一脸谄媚：“林老师好！我来给顾教授做晚饭。”
由于林夏是顾教授的闺蜜，出于礼貌，方硕想着也喊她老师吧。
林夏看看方硕，又看看坐在沙发上的顾清禾，眼神里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顾清禾被她看得不自在，干咳了一声：“坐吧。”
“哇！清禾，你家什么时候多了个‘田螺姑娘’？”林夏把玩具熊扔在沙发上，凑到餐桌前，“这菜……看着就好吃！”
“那是！”方硕得意洋洋，“尝尝我做的葱姜蛏子！”
林夏夹了一筷子，眼睛瞬间亮了：“卧槽！方硕你可以啊！比我酒吧厨子做得都好吃！”
那可不！
我是谁！
我可是方硕！
我们村儿做饭一等一的好手！
网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征服一个男人，首先要征服他的胃。
方硕觉得这句话也适用于女生。
顾清禾正小口吃着西兰花，听到林夏的话，嘴角似乎也弯了一下。
“顾教授，您觉得呢？”方硕试探地问。
顾清禾抬眼看了他一下：“还行。”
“还行？”林夏不乐意了，“清禾，你这评价也太敷衍了吧！这明明是人间美味！”
顾清禾没理她，又夹了一块鲈鱼：“刺少，还行。”
方硕心里乐开了花，只要不是“难吃”，就是进步！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林夏不停地夸方硕厨艺好，顺便吐槽顾清禾以前煮泡面都能煮糊。
顾清禾全程沉默，只顾着吃饭，偶尔抬眼看看方硕，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吃完饭，方硕正要收拾碗筷，顾清禾突然开口：“我来洗。”
“啊？”方硕和林夏同时愣住。
“顾教授，您刚出院，我来就行！”方硕赶紧说。
“不用。”顾清禾站起身，把碗碟往厨房端，“你去休息。”
林夏看着顾清禾的背影，又看了看方硕，眼睛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等顾清禾走进厨房，她立刻把方硕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方硕，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顾教授？”
方硕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像煮熟的虾子：“林、林老师，您别瞎说！”
“我瞎说？”林夏挑眉，“我可都看出来了！你对她那么好，又是做饭又是送医院的……”
“那是师生情！”方硕强行辩解，耳朵却红得滴血。
“师生情？”林夏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我告诉你，我们家顾教授就是面冷心热，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加把劲！拿下这座冰山，指日可待！”
方硕被她说得心跳加速，刚想反驳，只见顾清禾站在厨房门口。
她眼神冷得像寒冬腊月的冰，首勾勾地盯着方硕他俩。
“你们……在说什么呢？”
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窗外晚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