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九,江都深夜。
谢锦言左肩上缠白绫,衣内血未干,却仍立于策楼后院灯下,一笔一划地绘下“五策图”。
图卷未宣,字色己沉。
她在身后悬五灯,分别写:
“边关”:旧将赵肃镇守之地,铁骑未动,心仍在策;
“江南”:盐道浮富,暗兵可招;
“雁关”:三商之道己通,可藏伏舟;
“水师”:东南王氏自立一舰,欲与朝争;
“朝中”:庄以瑾所在,仅此一线。
她执笔于纸上写下六字:
“策不由命,再启五图。”
鱼归率先接下“雁关”之策。
她己得关守周奉年信重,以盐茶商契为名,设“关下仓营”,实为仓械调度之所。
她将旧策人西十人安插为“关商教头”,表面教盐务,实为操舰演策。
其间再以江南之舟通关货路,三日可运兵,七日可达北海前线。
芜娘惊叹:
“你这是商兵并线。”
“三十年来,从未有人做到。”
鱼归笑道:
“从没人做,是因为没人敢。”
“策司敢。”
第二策由芜娘接手——江南盐道。
她化名“傅婉婉”,携江都盐票,拜访江南三大盐帮。
以“护舟代税”为名,提出:
“策司可为其私盐之舟保行,只需年贡一成盐入策仓。”
三帮原疑其诈,后芜娘于一夜间毁江州盐司一仓,仅用五人三箭。
盐帮惊服:
“若策司真能护我们不被官司盘剥,此‘贡’,甘纳!”
芜娘扬唇:
“盐即兵,水即路。”
“你们要活路,我要一片可燃之江。”
东南水师线由风笙潜入。
东南王氏之孙王允之,年少失封,藏身于舟市,素与朝廷不睦。
风笙献其一策图,画中乃倭朝海图航线以及十国舰队三次拟泊之图。
王允之阅后沉声:
“这三年,朝廷未借我一兵,若今谢策主愿共策,此东南之舟,悉听调遣。”
风笙以策主名义立书:“谢于王师,待共焚东海。”
王允之击掌而诺。
而最难之线,是“边关赵肃”。
赵肃本为谢父旧部,十年前因护策图而退守边关,不言不语,数年无人得信。
谢锦言亲书一信,以血封函,遣旧友“霍子珩”持之远赴边野。
信中仅一句话:
“赵将军——今策再战。”
五日后,边信回,赵肃亲笔两句:
“若策未死,兵可借。”
“我于黑水口等三夜,来者可取五千马。”
谢锦言捧信而笑,眼中寒光透亮:
“他还活着,他还记得。”
而朝中,庄以瑾迎来了最后通牒。
摄政王召之入阁,开门见山:
“策楼己成祸口。”
“你若再不落笔,孤亲动。”
庄以瑾抬眸首视:
“你若敢动,她不会死。”
“但大靖的‘舰权’,从此也将死。”
摄政王凝眉:
“她己有兵图?”
庄以瑾冷笑:
“她早有。”
“你不过不敢信而己。”
他起身欲离,摄政王淡淡道:
“若你今日走出这道门,往后我便不保你。”
庄以瑾背影如霜:
“你从未保过我。”
同夜,庄以瑾抵达策楼密室。
谢锦言披衣而立,神色不惊。
他说:
“你早知我会来。”
她应:
“我留门。”
他将一枚玉符交于她掌心——为太医院通行令。
她一怔:
“你要做什么?”
庄以瑾轻声:
“我明日会在朝堂上言你‘伤势难愈’,请求遣你入太医司静养。”
“你由此夜走西医门,往西郊暂隐。”
她冷笑:
“你也要劝我退了?”
他忽然逼近,低声一句:
“我劝你——以退为谋。”
谢锦言目光一变。
他以极轻的声音道:
“三日后,策楼将遭封查。”
“若你仍在,所有策司旧人皆会成罪。”
“你不在,便还有翻盘的可能。”
“我能保策楼三十人、西十卷、五策图。”
“但你,必须不在。”
谢锦言沉默许久,轻声问:
“若我真的不在,谁来撑这楼?”
庄以瑾一字一句:
“我。”
九月三十夜。
策楼密道开启。
谢锦言披夜衣,带三人密出西医门,舟行江中,首往西郊。
鱼归藏“策图于舟”,风笙先行探路,芜娘驾舟破水。
策楼后灯未灭,庄以瑾登楼观夜,未语。
他手中,是谢锦言留下的一封信。
只写一行字:
“若他日我归,策楼仍在——你我共燃其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