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六,破晓前。
皇宫太和殿密议朝堂三长会,太妃亲送一封奏折至御前:
“谢氏女枉用策权,擅查宫内,辱及母仪,不得体统。”
“请收其官位,撤其职权,由摄政王暂代策务,以靖宫纪。”
这封折子,不再是旁敲侧击,而是赤裸裸的废策夺权令。
皇帝神色沉重,手持奏章未动,只道:
“摄政王意下如何?”
摄政王沉默良久,只低声回应:
“若谢大人犯错,孤愿亲问。”
“不愿以‘母仪之名’先断其志。”
太妃冷然:“你己无孝心。”
摄政王未答,起身拱手:“那便由儿臣,亲自问她是否该留。”
当日酉时,谢锦言接旨入宫。
摄政王亲坐御前偏堂,不着官服,只着黑衣,目中微光如烛火:
“若陛下罢你之职,你可退?”
谢锦言站定于堂前,身姿挺拔:
“策司是我立,我可以退,但策纲不能断,清政不可弃。”
摄政王闭目,低语道:
“若要你退,才能保你不死呢?”
她轻声:“那我便不活。”
他骤然起身,走至她面前:
“谢锦言!你为何永远不肯退一步!”
“你知不知道,母亲要的只是你走出这一步,不再查、不再管、不再对抗——你便能安然无事!”
谢锦言缓缓抬眸:
“可我走了这一步,背后就是尸骨堆。”
“我若退,就是谢家五千亡魂无所归依。”
摄政王怔怔望着她,半晌后低声:
“你太狠了。”
她答:
“我不狠,谁替他们要公道?”
这一夜,谢锦言未回策司,而是首入内宫,面见皇帝。
御前无人,她只将三件旧物置于案前:
一是北牙营失踪兵粮的旧批本,一是谢家旧军图,一是十年前兰庭来靖的和亲档案。
她说:
“陛下若要罢我,就先看清——这三样东西,皆指向兰庭。”
“太妃之怒,不是宫纪,是宫权。”
“谢某今日起誓,策司在一日,断不容兰庭再登庙堂。”
皇帝久久不语,最后唤内监低声道:
“太妃若再进折,先封不批。”
“谢卿可安心筹策。”
策司风声未稳,兰庭己在边陲布局。
据风笙旧部密报,兰庭以“边防联合演武”为由,调出凉州、肃州、玉门关三地边军。
此三地皆属防线要地,若调兵为真,等于重排西北防务,掏空大靖屏障。
风笙卧榻之上,伤未愈,却撑身而坐:
“兰庭此举,不为演武,为兵权。”
“只要西北一乱,朝堂就得求他来平。”
“策司再强,也挡不住边军调令。”
谢锦言神色沉冷,低声道:
“我们必须先一步,查明谁给他这份调兵授权。”
风笙迟疑,忽然取出一枚暗金令牌:
“这是他入京之日,私藏于随身衣物内。”
“我取时未敢动手印,只拓下拓印一份。”
谢锦言接过拓印,目光一凝——
“是‘内机枢印’。”
“……这是太妃留于后宫密令之印。”
她闭眸片刻,缓缓开口:
“太妃要废我策权,为的不是我——”
“是给兰庭兵权。”
六月廿八,谢锦言深夜草拟《策安三策》:
一、启查内宫枢印来源,以太妃之名递交,实则逼其出面辩解;
二、联边军实将邢烈,以旧义兵封兰庭三线演武通路,控兵权于疆中;
三、设“策道暗廊”,重启策司旧部暗网,防宫变兵变并举。
她写罢此策,命风笙送出三道急函。
而她自己,披上策袍,坐于中庭,抬头望天。
芜娘在旁低语:“你不怕吗?”
谢锦言淡然一笑:
“怕。”
“可若我怕了,大靖这座朝堂就真完了。”
当夜,摄政王伏案至明,方知谢锦言递入三策。
他默然良久,喃喃一句:
“你又一次,亲手扛起这一切。”
“我到底,还是跟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