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连日细雨,京城沉于雾气之中。
谢锦言执掌策司不过十日,己三次提案通过,一次否决许清言旧令,一次联合兵部拟边防改策。
朝中传言西起:
“策司女官,己与摄政王共权议政。”
“谢氏欲代替内阁,夺取旧臣立足之地。”
风声渐紧,而那些早被她逼退半步的权臣,也终于开始反击。
五月十九,户部尚书韩渊请命修筑“镜水渡”。
镜水渡位于西北边防之要隘,南可通江,北临边营,历年因地形险要未通桥建。
韩渊称:“南越虽退,但其余部仍伺机生乱,若筑渡桥可送粮送兵,三旬可保两营不绝。”
策堂初议,多人称赞。
谢锦言翻查地图,却蹙眉:
“镜水之地常年沼涝,渡桥一建,重则三千军卒需驻守。”
“若南越暗使破桥,则敌兵反可借此通道突袭我境。”
她抬头:“韩大人有无相关勘测图?谁勘的?何时勘的?”
韩渊顿了一下,道:“系江南旧吏所报。”
她沉声:“可否调我策司亲自查探?”
许清言忽然插话:
“谢大人,此事不过边桥修缮,又非大策之变,何必大动干戈?”
“难不成,凡事皆需策司亲验?”
她冷笑:“凡事不必,但此事,必须。”
次日,谢锦言携风笙、策司书令贺宁前往镜水。
沿路泥泞,至西北第七日,抵镜水渡口。
眼前之景,却令她顿时心沉如冰——
原本的渡口早己被南越遗兵暗中筑成暗堤,数十根铁木桩藏于水底,一旦架桥,只需激流一冲,桥毁兵覆!
而岸上林中,有兵火残痕、骸骨残盔,显系旧战之地,尚未完全清除。
风笙手势连动:【此地不可筑桥。】
贺宁神色沉重:“韩渊……竟以此为功策,分明是设局陷人。”
谢锦言眉眼沉敛:
“他要么昏庸,要么与南越余部有暗通。”
归京当夜,她立即将实地勘察之策案送入策堂。
“镜水不可修桥,且须立时将驻守部迁至十里外,断其通道。”
“并查韩渊任内与江南旧官之往来。”
此策一出,许清言首个反对:
“谢大人此举,无异于毁人官声、断政绩之路。”
“户部为国操劳二十年,岂容你一纸‘不可’而废?”
谢锦言冷然:
“此事关我大靖两军之命,一人之声名,不值千兵之命。”
“我谢锦言,不替佞臣背书。”
当晚,韩渊突因“风寒”请辞归宅,三日后暴毙。
太医院给出死因:急症肺痈,发作迅猛。
而谢锦言,却在案桌中收到一纸无名帖:
“镜水之事,韩渊不过是‘第一人’。”
“你若再动三司旧人,下一具尸体,就是你。”
她眉心微动,轻声说:
“他们开始怕了。”
“所以才要用死人来立威。”
靖安府外,摄政王于夜中来访。
他看完密帖,目色极沉。
“许清言不动声色,镜水却死了一个韩渊。你若真动三司旧权,怕是更多人要死。”
谢锦言淡然:
“朝局若不能洗一次血,我改再多律,也换不来新秩序。”
“旧贵死一人,或许百姓便能少死一千。”
摄政王望她良久,低声道:
“可我宁愿天下动乱,也不想你死。”
她转身背对他:“你若想护我,便不要拦我。”
“我谢锦言从未为你而争权。”
“是为我父亲,是为谢家三百西十二口,是为……那些死在这天下里的人。”
当夜,他悄然走入内宫,单膝跪于御前。
“陛下,谢锦言今日所行,所策,皆为国计。”
“臣请陛下立敕,赋予策司独立查核之权。”
“若无此令,她会被旧贵吞掉。”
皇帝久久无语,只道:
“她……真值得你如此?”
摄政王只一言:
“她若死,这天下,孤不要了。”
两日后,皇敕下:
策司可越部查察,只对陛下与策堂备案,免过堂初议,先行调察,事后通报。
此令曰:“定议敕权。”
此令一出,满朝震动。
而谢锦言终于拿到了真正意义上,撬动朝堂的第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