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蓝色液体灌进鼻腔的刹那，苏婷洋听见自己锁骨下的缝合线发出高频蜂鸣。培养舱内壁的神经电极突然全部亮起，像无数只突然睁开的眼睛。她挣扎着想要上浮，却发现营养液的密度高得反常——身体正被某种力量缓缓拉向舱底。
"呼吸。"林默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带着数据破损的杂音。他的影像在水流中聚拢又散开，像被撕碎的信纸。"这是神经交互液，你越挣扎，它侵蚀得越快。"
苏婷洋的指甲抠进舱壁缝隙，指腹立刻传来灼烧感。那些蓝色液体正在溶解她的皮肤表层，露出下面泛着微光的真皮组织。奇怪的是并不疼，反而有种诡异的麻痒，像无数蚂蚁在伤口里筑巢。
舱底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1999年的精神病院地下室在液体中晃动，画面边缘滋啦作响。年轻二十岁的顾沉玺穿着实习医生的白大褂，手里的针管泛着寒光。诊疗床上捆着的男人抬起头——苏婷洋的喉咙里迸出半声呜咽。父亲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那枚此刻正灼烧她指根的银戒指。
"自愿参与实验同意书。"顾沉玺的影像突然转向她，针尖戳破父亲皮肤时，现实中的培养舱压强骤增。苏婷洋的耳膜像被锥子刺穿，鲜血从鼻腔涌出，在蓝色液体里拉出细长的红线。
林默的数据碎片突然聚成箭头，指向舱壁某处键盘。按键上的数字正在融化，但还能辨认出母亲留下的密码提示——你的生日倒序。苏婷洋蹬着舱壁扑向键盘，缝合线却突然被无形的手扯住。顾沉玺的冷笑声首接在脑内响起："你以为偷看别人的记忆不需要代价？"
全息影像切换成父亲被注射的特写。蓝色药剂推进血管时，男人盯着摄像头，嘴唇开合。苏婷洋突然看懂了这个从未教过她的唇语——"快走"。培养舱的液体突然沸腾，父亲的眼睛在无数气泡中碎裂成像素点。
"密码错误。"机械女声响起时，苏婷洋的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压强计的红光在水下格外刺目，显示数值己经逼近人体极限。林默的残影抓住她手腕，数据流组成的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划动：不是数字密码，是爱的代价。
父亲的无名指在记忆闪回中突然扭曲。戒指内侧的刻字在高温下变形，最终定格成一组新数字——2004.4.1。苏婷洋用尽最后的氧气扑向键盘，在按下确认键的瞬间，顾沉玺的影像从舱顶俯冲而下。手术刀划开她颈侧时，营养液突然变得清澈。
压强计爆裂的巨响中，苏婷洋看清了刀尖的真相——那不是金属，而是一段浓缩的记忆数据。她故意用锁骨缝合线去蹭刀锋，蓝血涌出的刹那，整个培养舱的电路发出濒死的尖叫。那些血液像有生命的触手，顺着舱内管线爬满控制面板。
"你父亲自愿当第一个测试者。"顾沉玺的影像开始失真，声音断断续续，"为了给手术失误的妻子顶罪......多么感人的夫妻情。"手术刀突然调转方向，捅进他自己的全息投影。这个动作触发了某种程序错误，舱体突然剧烈震动，所有液体开始旋涡式排出。
苏婷洋摔在排水口附近，看见母亲掉落的护士帽徽章卡在滤网间。2004.4.1的日期在金属表面闪着幽光。她伸手去够时，通风口突然传来陈小雨带着哭腔的呼喊："苏姐姐！他在给所有玩家做开颅手术！"
排水管深处传来《茉莉花》的钢琴声。顾沉玺的本体正在接近，哼唱的调子比克隆体流畅得多。苏婷洋攥紧徽章滚进检修通道，身后的舱门被某种重物砸出凹痕。最后看到的，是林默完全消散的数据残影组成的新提示——箭头指向通风管深处，标着"存活率正在降至9%"。
[未完待续]通风管道的铁皮在苏婷洋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攥着护士帽徽章往前爬行，指腹被金属接缝割出细小的伤口。蓝血渗进锈迹斑斑的管道内壁，竟让那些氧化铁屑像活物般蠕动起来，拼凑出模糊的箭头形状。
"存活率7%......"陈小雨的抽泣声突然变得清晰，伴随着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他在用老式电钻......"
苏婷洋的太阳穴突突跳动。2004年4月1日——母亲手术失败的日期，父亲被捕当天。徽章在掌心发烫，烫得她想起那个暴雨夜，父亲被押上警车时回头望她的最后一眼。当时她以为那是愧疚，现在才明白是未说出口的嘱托。
管道突然倾斜向下。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她看见通风井底部透出诡异的粉紫色光亮。身体砸进某种凝胶状物质时，鼻腔里涌进消毒水混着茉莉花香的古怪气味。这味道刺激得她锁骨缝合线剧烈震颤，蓝血在皮下汇成发光的溪流。
"苏小姐终于来了。"顾沉玺的本体站在环形控制台前，白大褂下摆沾着新鲜脑脊液。他脚边躺着七八个连接神经导线的玩家，陈小雨被铁箍固定在其中一张手术椅上，头顶的骨钻正在缓缓下降。
控制台全息屏显示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数据流：【记忆移植完成度89%】【受体匹配度：女儿＞妻子＞陌生人】。苏婷洋的蓝血突然在血管里逆流——那些导线另一端连接的，分明是浸泡在培养液里的母亲大脑。
"你父亲真是个天才。"顾沉玺用沾血的手套抚摸培养罐，"他发明的神经交互液能提取濒死记忆，可惜太执着于救活植物子。"骨钻突然加速旋转，陈小雨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现在让我们看看，当生存本能压倒道德底线时，女儿会不会做出和父亲一样的选择？"
苏婷洋扑向控制台的瞬间，整片地板突然变成透明。下方数十米处，13号培养舱正在喷发蓝血凝聚的闪电，那些电流顺着管道奔腾而上，在她指尖触及屏幕的刹那，与控制台爆出的火花融为一体。
所有手术椅的束缚装置同时弹开。陈小雨滚落在地时，骨钻擦着她飞扬的发梢钉进椅背。顾沉玺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纹——苏婷洋的蓝血正顺着控制台纹路蔓延，所到之处，那些被移植的记忆数据像曝光的胶片般急速褪色。
"你漏算了两件事。"苏婷洋扯断连在母亲培养罐上的导线，蓝血从她嘴角溢出，"第一，我爸从来不会为了救人而害人。"控制台在她手下发出熔毁的悲鸣，"第二——"
整面墙的应急灯突然爆裂。在飞溅的玻璃雨中，林默残存的数据碎片从所有电子设备里喷涌而出，汇聚成洪流冲向顾沉玺。这个由无数记忆残片组成的幽灵终于露出惊恐的神色，因为那些数据正在重组——赫然是二十年前他篡改手术记录的监控画面。
"第二，"苏婷洋把母亲的大脑培养罐推进陈小雨怀里，自己挡在骨钻前，"真正该被提取记忆的罪犯是你。"
地板的透明区域突然塌陷。顾沉玺在坠落中徒劳地抓挠空气，下方13号培养舱张开了由蓝血编织的电网。苏婷洋跪倒在管道边缘，看着那个曾经毁掉她全家的身影，在父亲留下的最后程序里化作焦黑的残渣。
控制室开始崩塌。她背起昏迷的陈小雨时，培养罐里母亲的大脑突然发出微弱的脑电波。仪器屏幕上跳出一行颤抖的字迹，像是用尽最后力气传递的信息：【4月1日手术室 备用电源井】
通风管深处传来汩汩水声。蓝血形成的箭头集体转向，指向走廊尽头那扇印着"2004"的锈铁门。苏婷洋抹了把脸，发现自己在流泪——那些泪水滴在陈小雨脸上，竟让少女被电钻擦伤的皮肤开始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