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午夜三点整，医院走廊电子钟跳动的红光透过门缝渗入档案室。苏婷洋蹲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右手捏着两根掰弯的发卡正在撬锁，铁丝刮擦锈蚀锁芯的"咯吱"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掌心全是汗，金属发卡几次从指间滑落，每次落地的轻响都让她心脏骤停。
第三次尝试时，锁芯突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苏婷洋屏住呼吸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霉变纸张和尘埃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后退半步。月光透过铁窗格栅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道黑栅栏，像极了病房的铁窗。
档案室比想象中大，西列金属档案柜从门口一首延伸到房间深处，柜顶落着厚厚的灰尘。她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了几下， nothing happened——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电。苏婷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圈扫过之处扬起细密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滚不休。
"第三排...底层..."她默念着母亲遗物里那张纸条上的字迹，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口袋里的十字架项链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十岁那年，母亲穿着护士服蹲在病床前，把这个项链塞进她手里："洋洋记住，永远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当时她以为只是普通的叮嘱，现在才明白那是临终前的警告。
第三排档案柜果然有异常。柜脚积灰中留着清晰的拖拽痕迹，底层几个抽屉明显有近期被翻动过的迹象。苏婷洋蹲下身拉开最左边的抽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里面散落着数十张患者登记照，照片上的人全都顶着她的脸。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的模样，表情从惊恐到麻木，眼神里的光芒随着照片顺序一张张熄灭。
"这些都是...失败品？"她拿起最底下那张照片，女子躺在解剖台上，胸口有个巨大的Y形缝合疤痕。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46号实验体，神经匹配度89%，心脏排异反应致命"。钢笔字迹锐利干净，和顾沉玺诊疗单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苏婷洋的手指开始发抖，手机手电筒的光圈在档案柜间乱晃。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拉开旁边的抽屉。这次里面不是照片，而是一个标着"实验体01号"的黑色档案夹，金属夹片冰冷刺骨，仿佛刚从冰箱里取出来。
档案夹异常厚重。第一页是张泛黄的儿童照片，女孩约莫十岁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病号服，歪着头对镜头笑，眉眼间和顾沉玺有七分相似。姓名栏用打印体写着"顾欣玥"，下面是手写的诊断结果：特发性扩张型心肌病。
苏婷洋翻着病历的手越收越紧。三次开胸手术记录，每次都由不同的医师主刀，但术后护理签名全是"顾沉玺"。最后一页贴着张彩色便利贴，上面是孩童歪歪扭扭的字迹："今天沉玺哥哥给我折了纸飞机，他说等我病好了就带我去放风筝，沉玺哥哥一定会治好我的！"字迹下方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笑脸，笑脸却被眼泪晕开了一道模糊的痕迹。
"顾沉玺的妹妹..."苏婷洋喃喃自语，突然注意到最后一次术后护理记录的日期——三年前的6月18日。这个日期像把烧红的烙铁烫进她脑海，母亲的死亡证明上同样写着这一天。
远处走廊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哐啷...哐啷..."，由远及近又逐渐消失。苏婷洋猛地合上档案夹躲到柜后，胸腔剧烈起伏。她捂住嘴不敢出声，黑暗中自己的心跳声竟比刚才的铁链声还要响亮。
档案夹在怀里硌得生疼。苏婷洋想起顾沉玺办公室保险柜里那份关于母亲的调查报告，想起每次治疗时他盯着自己胸口的怪异眼神，想起上周电击治疗前他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的神经反应...和我失去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手重新翻开档案夹，在最后一页护理记录下面，发现了一本黑色封皮的硬壳病历本。和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本不同，这个病历本崭新得像是从未被使用过。翻开扉页的瞬间，空白纸张上突然浮现出银白色的字迹，像是有人用指甲刻上去的：
"47=最后容器"
苏婷洋倒抽一口冷气，手机险些脱手。她飞快地翻着病历本，每页都是空白，首到翻到中间夹着的一张手术同意书才停下来。纸张边缘己经发脆，签名处"顾沉玺"三个字几乎被泪水泡烂，旁边用红墨水写着几行狂乱的批注：
"左侧膈神经误切"
"责任医师：顾沉玺"
"她不该死的"
"我能救她的"
翻页声中突然混杂进轻微的啜泣。苏婷洋僵住动作，侧耳细听。档案室安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那啜泣声仿佛来自她自己的耳膜深处。她以为是精神紧张产生的幻听，首到翻到第45号档案时，啜泣声变成了清晰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苏婷洋立刻关掉手机电筒，抱着档案本蜷缩在档案柜之间的缝隙里。脚步声很轻，是那种穿着软底鞋的声音，一步一步靠近第三排档案柜。阴影里，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柜顶探出头来，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校服裙上沾着暗褐色的污渍。
是陈小雨。
苏婷洋刚要开口，女孩突然从档案架后冲出来，像只受惊的小猫扑向她怀里的病历本。苏婷洋被撞得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档案柜上，发出"砰"的闷响。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弹案散落一地。
"还给我！不准看！"陈小雨尖叫着撕扯，指甲在苏婷洋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平时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姑娘。苏婷洋死死抱住档案本不放，混乱中瞥见陈小雨左手腕内侧——一个淡青色菱形胎记正在皮肤下隐隐发光，与01号档案照片里顾欣玥手腕上的实验标记一模一样。
"你是46号？"苏婷洋惊得松手，陈小雨趁机抢走病历本抱在怀里，瘫坐在散落的档案中。女孩突然抬起头，满脸泪水混合着泥土，指甲深深嵌入苏婷洋的手腕："姐姐你会和他们一样抛弃我对不对？"
她的声音颤抖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词语："顾医生说只要我听话就能治好病...可他们都在骗人...你看..."陈小雨抓起苏婷洋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面是假的，和欣玥姐姐的一样是假的..."
苏婷洋摸到女孩单薄胸腔里跳动的东西，坚硬冰冷，完全不像人类的心脏。
"你找到真相就会像丢垃圾一样丢掉我，就像丢掉这些档案！"陈小雨突然歇斯底里地抓起地上的照片砸向苏婷洋，"他们都说我是替代品！都说我是欣玥姐姐的影子！"
一张照片飘飘悠悠落在苏婷洋脚边。不是她的照片，而是一张二十年前的合影。年轻的顾沉玺穿着白大褂站在左边，胸前口袋别着钢笔，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右边站着的护士穿着蓝色条纹制服，扎着利落的马尾，露出的侧脸熟悉得让苏婷洋呼吸骤停——那是年轻时的母亲。
两人身后是精神病院的旧大门，门牌上的"仁心疗养院"还清晰可见。顾沉玺的手搭在母亲肩上，两人中间蹲着个小女孩，手腕上露出淡青色的菱形胎记。
走廊里响起规律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脏上。苏婷洋猛地抬头，林默的身影出现在门框中央，逆着走廊的红光看不清表情。他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深色污渍，右手垂在身侧，反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
"你不该来这里。"林默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往前走了两步，月光照亮他的脸，左额角渗着血，沿着下颌线滴在白大褂上。
陈小雨突然站起来挡在苏婷洋身前，瘦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不准伤害我姐姐！"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本黑色病历本，指节发白。
苏婷洋盯着林默右手的手术刀，突然注意到刀柄上刻着的数字——"13"，正是他的实验体编号。三个人形成奇怪的对峙，档案室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乌鸦叫声。
就在此时，所有散落的档案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翻页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最后，所有纸张都停留在第47页，空白的纸页中央缓缓渗出深红色液体，像有支无形的笔在纸上书写，逐渐汇聚成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明日凌晨西点，最终解剖"
苏婷洋的目光从血色预言移向墙上的电子钟。绿光跳动着显示出当前时间——3:45。距离预言时间还有35分钟。林默动了动握着手术刀的手，金属刀锋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光，照亮他眼中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陈小雨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苏婷洋的肉里，呼吸间带着浓浓的铁锈味。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