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过后的几日,繁琐的政事如潮水般涌来,彻底占据了我的时间。郡守府书房内,案牍堆积如山,赋税清查、民生安置、城防修缮等文书铺满桌面。陈墨同样忙得焦头烂额,他整日埋首于公文之间,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奋笔疾书,连饭食都常常凉了又热。
所幸,之前老孙冒险收集的平阳郡军队开销账目帮了大忙。对照着详细的记录,我们按部就班地安排各项支出,既保证了军队的正常运转,又避免了不必要的浪费。看着账房先生呈上的收支明细,我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老孙的未雨绸缪。
校场上,霍烈和王涛正忙着训练军队。“杀!杀!杀!” 士兵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整齐划一的步伐震得地面微微颤动。霍烈手持长枪,亲自示范招式,王涛则在一旁大声纠正士兵们的动作。
而那些在暗中为这场胜利立下汗马功劳的暗卫们,在领赏之后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假期。平日里总是神情冷峻、行踪诡秘的他们,此刻也卸下了一身重担,或去酒馆痛饮,或回家与亲人团聚,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又过了几日,暑气蒸腾得人喘不过气,郡守府书房的雕花窗棂半开着,却吹不进一丝凉风。陈墨伏案批改公文,冷汗浸透了后背,眼前密密麻麻的字迹渐渐模糊成一片。他揉着酸涩的太阳穴起身,踉跄两步扶住书架,这才惊觉自己竟己连站都有些不稳。
云鹤老先生恰在此时推门而入,见状连忙扶住他:“陈大人,切莫累坏了身子。” 陈墨苦笑摇头:“老先生,原府衙的人手虽在,但政务实在繁重,我如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鹤捋着雪白长须思索片刻,目光坚定道:“当务之急,需选拔贤才充实各县。此事还需将军定夺,你不妨去寻他商议。”
次日清晨,我正在校场视察新兵操练,陈墨匆匆赶来。他的脚步虚浮,眼中布满血丝,抱拳行礼时声音都带着沙哑:“将军,政务积压如山,墨实在难以支撑。云鹤老先生建议选拔人才,分发到各县协助处理事务,还请将军示下。”
我停下脚步,看着校场上挥汗如雨的士兵,沉思良久后道:“云鹤先生所言极是。传令下去,张贴告示,凡通晓文墨、熟悉政务者,皆可来郡守府应试。不论出身贵贱,唯才是举!” 陈墨眼中燃起希望,重重应了声 “是”。
三日后,郡守府门前人头攒动。身着粗布短打的书生、衣着考究的乡绅,甚至还有背着竹篓的樵夫,都怀揣着试卷等待入场。我站在台阶上扫视众人,高声道:“乱世求才,不拘一格!今日诸位笔下所书,皆是为平阳百姓谋生计,望各位不负所学!
考场上鸦雀无声,唯有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云鹤老先生负手立于主考席,目光如炬地扫视全场。此次考题皆由他亲自拟定,既有 “如何平衡赋税与民生” 的实务之问,亦有 “乱世中如何稳固人心” 的思辨难题,每一道都首指治理要害。
一名身着绸缎的乡绅盯着试卷,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手中的笔迟迟落不下去;角落里的年轻书生咬着笔头,眉头紧皱,苦思冥想;就连先前自信满满的老学究,此刻也对着题目唉声叹气,连连摇头。整个考场陷入一片焦灼,不少考生抓耳挠腮,面露难色。
日落时分,收卷的铜锣响起。考生们陆陆续续交上试卷,有人垂头丧气,满脸懊悔;有人神情恍惚,脚步虚浮。云鹤老先生与陈墨连夜阅卷,烛火摇曳至天明。
三日后放榜,郡守府门前的告示墙被挤得水泄不通。榜单之上,仅有寥寥数人名列其中。“王远,任青阳县主簿!”“李言,任安平县县丞!”…… 被点到名字的人喜极而泣,激动地互相拥抱;落选者则满脸失落,黯然离去。
我看着这几位新晋官吏,语重心长道:“诸位今日脱颖而出,肩上便多了一份重任。望你们恪守本分,造福一方百姓。” 众人纷纷跪地叩首,齐声应道:“定不负将军所托!”
半月后,郡守府书房内,陈墨终于能抽出片刻闲暇,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案头堆积的公文虽依旧不少,却己从前日的小山高,矮了大半。新上任的官吏们陆续从各县传来文书,条理清晰地汇报着赋税整顿、流民安置的进展,字里行间透着干练。
“大人,青阳县主簿王远拟定的水利修缮方案送来了。” 书吏抱着卷宗进门,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里头将河道疏浚、堤坝加固都写得明明白白,还附了预算明细,说是参考了云鹤老先生的考题思路。”
陈墨展开卷轴细看,目光扫过详实的数据与周全的规划,嘴角不自觉扬起:“好!立刻呈给将军过目。” 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累得近乎晕厥的模样,再看如今逐渐步入正轨的政务,他心中满是感慨。
尽管每日仍要处理诸多要事,忙得脚不沾地,但有了得力帮手,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孤立无援。从前动辄要亲自下乡查勘的事务,如今有各县官吏跟进;从前熬夜才能批完的文书,现在有专人分类汇总。夜深人静时,陈墨望着窗外的明月,端起早己凉透的茶盏轻抿一口,喃喃自语:“总算是熬出头了……”
与此同时,青岩观内香烟袅袅,钟磬声悠扬。李玄身着灰色道袍,正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诵经。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整个人仿佛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
“忘尘道长,平阳郡传来消息。” 一名身着黑衣的亲信悄然入内,打破了观内的宁静。李玄缓缓睁开双眼,眼神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澜。亲信俯身,将 “我” 拿下平阳郡、选拔人才等一系列行动详细禀报。
听完汇报,李玄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清淡得如同观内飘散的香烟:“知道了。” 说罢,他再次闭上双眼,继续诵经,仿佛刚刚听到的消息不过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亲信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李玄会如此淡然,犹豫片刻后,悄然退下。
观外,山风拂过,吹动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李玄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这尘世的纷纷扰扰,都与他再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