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后院，糖画的甜香尚未散尽，那枚悬于雀鸟羽翼下的玄铁虎符己被萧焰收进怀中最贴近心口的暗袋。红姐刻下的歪扭“萤”字带着点荆棘般的倔强，与他盔甲上的冷硬线条形成奇异反差。楚萤指尖残留的糖渣和虎符的寒意奇异地混合，萧焰喉结微动，咽下那点甜蜜——这丫头，总是用最跳脱的方式，在他心湖投下最重的石。
岁月静好的时光并未持续太久，三日后，一个沾满晨露与泪水的清晨，林府宝珠小姐的贴身丫鬟小蝶，真如受惊的蝴蝶般扑进济世堂前厅，噗通跪倒在刚开门的楚萤面前，未语泪先流。
“楚姑娘！萧将军！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吧！”小蝶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小姐……小姐她快不行了……”
细碎哭诉如冰棱扎入耳中。原是林父给宝珠定了一门婚事，三日后嫁进崔府。男方是吏部尚书崔岭的独子崔焕之，也是京中有名的二代，崔氏更是大胤西大家族之一，能攀上这门亲事，林父打心底里觉得是自家祖先显灵，何况崔家还承诺了宝珠的正妻之位。林父自觉忍耐了女儿这么多年的胡闹，自从上次萧焰被赐婚，女儿如失了魂魄要嫁给萧焰为妾，他便暗下决心定要彻底断了这丫头的虚妄念头，他林氏女绝无可能嫁作妾室，要做就做不输萧家门第的正妻。宝珠得知后从最初的哭闹绝食，悬梁被救下，到撕碎所有心爱的衣衫，再到如今……心如死灰。
“小姐就像个空心木头人……不吃不喝，不说不动……就看着窗户发呆。”小蝶的声音颤抖着，充满绝望，“大后天……就是婚期了……夫人哭晕过去几次，老爷铁了心……小姐这样子，怕是等不到花轿，人就……”
楚萤的心猛地一沉。宝珠那张圆圆的、总是带着娇憨狡黠笑意的小脸在她脑海中浮现，与林府中那个在萧焰面前羞红脸、偷偷递香囊的少女身影重叠。这般的强求、这般的绝望……她下意识地看向萧焰。
萧焰的眉头锁得很深。他能理解林父的选择——以宝珠的身份，给他做妾，在林父这等爱面子的文官眼中，是折辱门楣。他亦无权指责一位父亲为女儿谋划他眼中“最稳妥”的未来，即便这稳妥需要用少女鲜活的情感来殉葬。他只能沉默地拍了拍跪地的小丫鬟的肩，声音低沉却无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非亲非故，如何插手别家的家事？”
楚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头却像被棉花堵住。她能说什么？质问林父为何不准女儿做妾？还是冲进林府带走宝珠？她有什么立场？她不过是个顶着“表妹”身份的南疆孤女，连自己的身份都说不清道不明。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攥住了她。
最终，她只能强忍着心头的窒闷，从后堂取出几瓶她精心配制的丸药，塞给小蝶：“这是我用红枣、黄芪、参片配的温补丹，最是补气血养心神。你……想办法让小姐吃些。让她……好好活下去。”她能做的，也只是希望那被强行折断翅膀的雀鸟，能在这铁笼中活下去，哪怕失去所有光彩。
小蝶捧着药，眼中尽是失望与更深的绝望，深深叩了头，踉跄着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楚萤站在门边，看着那背影消失在街角。阳光落在济世堂的牌匾上，亮得刺眼，却暖不透她心底骤然涌起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