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珠攥着父亲朝服袖口的金线螭纹,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林父靠在酸枝木榻上,面色如久病初愈的宣纸,声音却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瑶光殿昨夜传出消息…宰相千金突发恶疾,未入洞房便薨了。”他喘息着按住胸口,“陛下怜宰相丧女之痛,又念萧将军未行合卺礼,特旨此婚作废……”
宝珠耳畔嗡鸣,仿佛千万只金蝉同时破土。她猛地起身,罗带扫翻案上药碗,褐色的汤汁泼溅在青砖上,蜿蜒如一条死而复生的河。
萧焰立在演武场中央,玄铁枪尖挑碎漫天雨丝。
“将军!”宝珠提着鹅黄裙裾奔来,发间赤金步摇在雨中乱颤,“静瑶姐姐的事我都听说了!这定是上天怜我痴心——”
萧焰倏地收枪。寒芒掠过宝珠鬓边,削断一缕青丝,钉入身后桐木桩三寸:“林小姐,自重。”
阴影里突然传来一声嗤笑。楚萤抱着药篓倚在月洞门下,蓑衣滴着水,目光冷冷盯在宝珠脸上:“缠着有妇之夫,林尚书家的家风当真别致。”
宝珠涨红了脸:“你胡说什么!萧将军根本未曾成婚!”
篓中蝎蛊突然集体振翅,发出潮水般的嗡鸣。楚萤指尖一颤,野菊枝撒了满地:“…你说什么?”
(萧焰:宝珠啊宝珠,全靠你了:))
雨声渐歇时,东厢弥漫着奇异的甜香。赵元澈看着楚萤将蝎油滴进药盅,琥珀色的液体在烛火下泛起涟漪——
窗台陶罐里蔫了三日的“红姐”,正用尾钩有节奏地敲击《凤求凰》调子;
竹笼中僵卧的玉带蜗牛苏醒,在《烟雨图》上爬出“欢喜”二字;
最骇人的是墙角那窝“噬心蛊”,竟互相缠绕着跳起求偶舞,艳红甲壳碰撞出细碎火花。
“楚姑娘似乎心情甚佳?”赵元澈轻笑,肋骨处的绷带随呼吸微微起伏。
楚萤哼着山野小调将药碗递去,颊边飞红如偷饮了桃花酿:“赵太医多心,不过是毒虫们开宴席罢了。”她转身擦拭银针,嘴角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子时的更鼓撞碎寂静。萧焰立在东厢廊下,双手紧攥看窗内楚萤为赵元澈掖被角的剪影,明明宝珠己经告诉她真相,她却不动声色,还是照旧守着这病太医,难不成二人进山那三日还真培养出感情了……此刻却见一条碧鳞小蛇从房梁游下,鳞片折射出蓝绿紫三色偏光,正对着楚萤后脖颈,做出攻击姿态。
嗤啦——”
玄色身影破窗而入,劲风扫翻案上药盅。萧焰五指如铁钳扼住蛇七寸,楚萤闻声转头,那蛇的毒牙离她咽喉仅余半寸,腥气喷在她骤然苍白的脸上,她低头看萧焰捉蛇的手,被毒牙划过,冒出了几颗小血珠。
他甩开死蛇,急促的喘息喷在楚萤额发。
“谢…谢谢...”楚萤嗓音发颤,“你的手 “,她急忙抓起他的手,挤出毒血,为他敷上红姐运来的拔毒膏。
“这蛇毒见血封喉。”萧焰逼近一步,“本王为救你徒手擒蛇,若毒发攻心——”他俯身在她耳畔呵出滚烫气息,“楚姑娘是否也该‘贴身照顾’本王康复?”
她脸上浮起红晕,偏过头附身去捡地上的药盅,“将军想要如何‘照顾’?”
“每日辰时,东院书房,为本王煎药、煮茶、读兵书——就像你对赵太医那样。”
“咳...”赵元澈撑起身轻笑,“将军这伤若再深三分,楚姑娘怕要‘以身相许’了。”
萧焰耳根瞬间红透,转过身说“本王肋骨也断过三根!怎不见你这般上心…“
“时辰晚了,将军请回吧,明日辰时我会准时到书房照顾将军的。“背后传来楚萤乖巧的回应。
“准时点,可别让本将军等你“ 萧焰心情大好,却故作严肃说到。随后脚步轻快离开了东厢。
赵元澈把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轻笑说到,“楚姑娘也快休息吧,我的伤己无大碍,明日尽管放心照顾将军便是。” 楚萤轻应一声便也离开。
蛊房深处,蜗牛在雨渍未干的《烟雨图》上,缓缓爬出一道蜿蜒新痕——
“醋海波平,冰河解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