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苏醒的消息,如同定海神针,瞬间镇住了紫宸宫偏殿内汹涌的暗流与杀机!
那些原本被萧皇后和两位皇子威势所慑、摇摆不定的大臣和宗室亲王,此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跪倒在地,高呼:“陛下洪福!天佑黎国!”
萧皇后面如死灰,瘫坐在凤椅上,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疯狂。黎长泽呆若木鸡,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黎长玥脸上的阴冷笑容彻底僵住,玉扇“啪嗒”落地,他看着慕雪,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利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刻骨的怨毒!功败垂成!竟然是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霜霞女人,坏了他的大事!
“拿下!”黎长青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强提一口气,厉声喝道,“拿下皇后萧氏、大皇子黎长泽、三皇子黎长玥!及一干附逆作乱者!听候陛下发落!”
残余的玄甲卫和部分终于反应过来的、忠于皇帝的禁卫军立刻上前。黎长泽还想反抗,被墨羽一脚踹翻在地,死死按住。黎长玥则阴沉着脸,任由侍卫将他押住,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慕雪,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萧皇后被拖走时,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喊:“黎帝!你不得好死!黎长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还有你,慕雪!贱人!你不得好死——!”
她的诅咒在殿内回荡,却己无人理会。一场血腥的宫廷政变,在皇帝苏醒的惊雷和慕雪力挽狂澜的银针下,戛然而止。
尘埃落定,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加上失血过多和高热未退,慕雪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慕雪!”
一声带着惊恐的呼唤!黎长青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不顾肩头崩裂的伤口,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冲上前,一把将即将倒地的慕雪紧紧抱入怀中!
温软而滚烫的身体落入怀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草气息。黎长青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慌和后怕瞬间攫住了他!他低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脸,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太医!快!”他嘶声怒吼,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太医连滚带爬地冲过来。黎长青小心翼翼地将慕雪打横抱起,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大步走向偏殿内室。他无视了殿内所有惊疑、探究的目光,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怀中这个为他、为黎国、甚至为她自己恨着的霜霞,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女子。
紫宸宫的风暴暂时平息。黎帝虽然苏醒,但“离魂引”余毒未清,身体极度虚弱,只能勉强处理最紧要的事务。萧皇后、大皇子黎长泽、三皇子黎长玥及其核心党羽被打入天牢,严加看管,等待三司会审。朝堂经历了一场大地震,各方势力都在重新洗牌。
黎长青因平乱护驾有功,加上皇帝的信赖(黎帝己从心腹处得知黎长青救驾及揭露萧氏阴谋的经过),被授予监国之权,暂代处理朝政。他肩头的箭伤和乌啼毒在太医和慕雪留下药方的调理下,也渐渐好转。
而慕雪,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背上的鞭伤开始结痂,高热也完全退去,只是元气大伤,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黎长青处理完一批紧急奏章,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慕雪养伤的偏殿暖阁。她刚喝了药,正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前几日的死气,多了几分生机。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柔和了她清冷的轮廓。
黎长青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愧疚、感激、震撼,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悄然滋生的情愫,如同藤蔓般缠绕。
他放轻脚步走到榻边。慕雪似乎察觉到有人,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黎长青,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了平静无波。
“殿下。”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黎长青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谢殿下关心,好多了。”慕雪的回答客气而疏离。
暖阁内陷入短暂的沉寂。阳光无声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那支簪子……”黎长青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谢谢你。”
慕雪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那支素银簪。她摇了摇头:“殿下不必谢我。我并不知道簪中秘密,只是觉得……它或许有用。” 她顿了顿,看向黎长青,“陛下……真的醒了?”
“嗯。”黎长青点头,“多亏你。”
又是沉默。
“落鹰谷……”黎长青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本王己下令,撤回所有潜入霜霞的暗探。关于布防图……任务终止。”
慕雪猛地抬眸看向他,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任务终止?他……放弃了?
黎长青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复杂而坦诚:“经此一役,本王看清了很多事。北狄才是真正的豺狼,黎国内部亦是危机西伏。此时若再与霜霞为敌,无异于自掘坟墓。更何况……”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本王欠你……不止一条命。”
他欠她的,是救命之恩,是信任的辜负,是让她身陷囹圄饱受折磨的罪责。一句“任务终止”,是他能给出的、最重的承诺和……歉意。
慕雪看着他眼中那抹深沉的痛楚和真诚的歉意,心中那块坚冰,似乎被这午后的阳光和这迟来的承诺,悄然融化了一丝缝隙。她想起了他在爆炸中为她挡箭的后背,想起了他在刑讯室如同天神降临般的怒吼……仇恨依旧存在,但似乎……不再那么纯粹和冰冷了。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许久,才低低地说了一句:
“殿下……保重身体。乌啼余毒未清,不可……操劳过度。”
一句平淡的关心,听在黎长青耳中,却如同天籁!他紧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深潭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暖意。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柔和了许多。
阳光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暖阁内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微妙的暖流。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山,在这一刻,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冰封的初遇,在血与火的淬炼和生死的考验后,终于迎来了一丝融化的微光。而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此刻,他们不再是绝对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