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看守所的那天，天空飘着细雨。我拖着简单的行李走向车站，身后是这座承载着噩梦的城市。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是记者打来的电话——苏棠的案子登上了新闻头条，"双重人格杀妻案"的标题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关掉手机，在候车室找了个角落坐下。对面坐着一对年轻情侣，女孩靠在男孩肩头撒娇，男孩笑着刮她的鼻子。这个画面让我想起三年前，我和苏棠也是这样，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计划着未来的婚礼。那时的她温柔又善良，谁能想到笑容背后藏着如此可怕的秘密。
列车启动时，我收到张强的短信："苏棠申请见你最后一面。"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再次走进看守所，消毒水的味道更刺鼻了。苏棠坐在会见室里，头发剪得很短，整个人瘦得脱相。看到我，她眼睛亮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来。"
"为什么想见我？"我问。
苏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推到我面前："这是我的遗书。"我展开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开头第一句就让我呼吸一滞："深，对不起，其实你才是第一个受害者。"
她在遗书里坦白，第一次见到我是在大学的图书馆。那时我正和前女友说笑，苏棠躲在书架后面，看着我们的背影产生了扭曲的占有欲。从那之后，她开始跟踪我，调查我的一切。
"我故意制造偶遇，编造身世博取你的同情。"苏棠苦笑，"连那场'英雄救美'的戏码，都是我花钱雇人演的。"我想起和她的初遇——暴雨天她被醉汉纠缠，我出手相助。原来从相识的那一刻起，就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遗书的后半部分，记录着她每一次作案的心理活动。杀前女友那天，她躲在床底等了整整三个小时。"看着她的血慢慢流干，我居然觉得解脱了。"苏棠在纸上写道，"因为再也没有人能把你抢走。"
我浑身发冷，握紧拳头："你知不知道自己毁了多少人的人生？"
"我知道。"苏棠低下头，"所以我不祈求你的原谅。但我想告诉你，孩子是真的。"她抬起头，眼里有泪光闪烁，"得知怀孕的那一刻，我想过收手，想过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可我太害怕了，害怕你会因为孩子勉强留在我身边，而不是因为爱……"
会见时间到了。苏棠被带走前，突然说："深，你一定要幸福。"这句话让我想起婚礼上，她穿着婚纱对我许下的誓言。同样的话，不同的心境，如今听来只剩讽刺。
一个月后，苏棠被执行死刑。我在新闻上看到这个消息，关掉电视后，在家里坐了整整一夜。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我们的婚纱照上。照片里的苏棠笑得灿烂，照片背面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开始接受心理治疗。医生说我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经常在梦里看到苏棠举着刀向我走来，或是听见冰箱开启时的冷气声。每次惊醒，我都要在黑暗中坐很久，确认自己还活着。
重新找工作并不顺利。HR看到新闻报道，总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最后，我在郊区的一家小公司找到了工作，每天骑着电动车上下班，生活简单而平淡。
这天路过幼儿园，正是放学时间。孩子们排着队走出来，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突然挣脱队伍，跑到我面前："叔叔，你能帮我捡一下气球吗？"她指了指树上挂着的粉色气球。
我帮她取下气球，小女孩笑着说谢谢，转身跑向她的妈妈。看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我的眼眶突然了。曾经，我也幻想过和苏棠有个孩子，一家三口在公园里散步的场景。但现在，那些幻想都随着血色记忆，永远埋葬在了过去。
三年后，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是我在公司楼下买咖啡的背影。照片背面写着："深，我一首在看着你。"字迹和苏棠的遗书一模一样，吓得我立刻报警。
警方调查后发现，这只是某个狂热读者的恶作剧。但从那之后，我总会在人群中下意识寻找苏棠的影子。商场的转角、地铁的人潮、甚至公司的电梯里，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
又是一个雨夜，我路过当年住的小区。五楼的窗户黑着，那里早己换了新住户。想起曾经在这个屋檐下，苏棠为我做饭、和我聊天的场景，恍如隔世。
街边的便利店还开着，老板娘换成了新人。我走进去买了罐啤酒，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喝着。雨水打湿了衣服，却浇不灭心里的寒意。这时，手机弹出一条新闻推送："我市连环杀人案告破，凶手因偏执型爱恋犯下多起命案"。
新闻配图是苏棠的照片，她穿着囚服，面无表情。评论区里，网友们义愤填膺地声讨凶手的残忍。我关掉手机，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啤酒。这场噩梦，终于彻底结束了。
夜深了，我起身离开。身后的便利店招牌在雨幕中忽明忽暗，街道上空无一人。我知道，有些伤疤永远无法愈合，但生活总要继续。也许有一天，我能真正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但此刻，我只能在漫漫长夜里，独自走向不知尽头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