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方向飘来的香气，铁锅铲刮擦锅底的声响伴着猪油"滋滋"的动静。
林思晓的肚子很没出息地又叫了一声，这次响得连程砚舟都听见了。
程砚舟：这果然不是山神娘娘！！！
程砚舟做了个"请"的手势，檐下的阴影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勾勒出明暗交错的轮廓："寒舍简陋，还望...姑娘海涵。"
称呼变了。
林思晓望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温润的读书人，恐怕是全村唯一没把她当真神仙的。
赵西柱拄着榆木拐杖站在程家院门外，眯着昏花的老眼看向那扇新修整过的木门。
他坚持让山神娘娘在程家用饭，可不单单是因为程家房子修得好——这里头，还藏着段祖辈传下来的缘分呢！
"老程家啊..."赵西柱咂摸着嘴里的旱烟，思绪飘回五十多年前。
那时候林下村闹饥荒，程家太爷都六十岁了，瘦得跟麻杆似的，却硬是扛着锈迹斑斑的猎叉进了山。
村里人都当这老头是去寻死的。
谁曾想三天后，老爷子居然扛着头傻狍子回来了！
那狍子肥得流油，换了三石粮食，救了程家上下七口人的命。
"山神娘娘保佑啊..."老爷子当年跪在村口老槐树下说的这句话，赵西柱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程家代代出猎户，个个都能从山里带回来好东西。
程大树——就是砚舟他爹，更是成了方圆百里最好的猎手。
现在，程家老大，程铁山，更是青出于蓝！
"啧。"赵西柱摇摇头，把烟锅子在鞋底磕了磕。
说来也怪，程家男人进山从没空手回来过，唯独那次...
嘿，比抗头鹿回来还让人羡慕。
院子里突然传来碗碟碰撞的声响。
赵西柱踮脚从篱笆缝往里瞧，只见程母正颤巍巍地捧着个粗瓷大碗，里头堆着金灿灿的粟米饭。
程铁山蹲在灶房门口磨刀，那把祖传的猎刀在磨石上"唰唰"作响，然后那用来祭祀的羊就被大卸八块了。
而程砚舟——
赵西柱眯起眼睛。
这后生站在堂屋檐下，既不像他娘那样激动，也不似他哥那般惶恐。
修长的手指搭在腰间匕首上，目光清凌凌地望着院里那位"山神娘娘"，倒像是在打量什么稀罕物件。
"这小子..."赵西柱咕哝着。
全村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唯独程砚舟还敢用这种眼神看神仙！
到底是读书人，胆子就是不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程砚舟能中秀才，保不齐也是托了山神娘娘的福呢？
赵西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程家祖孙三代受山神庇佑，如今娘娘亲自登门，可不就是来点化他们家的？
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程铁山涨红着脸探出头："村长，方奶奶有没有不杀生的菜..."
赵西柱一拍大腿："哎哟！快把地窖里存的野山菌拿出来！再去摘些嫩蕨菜！"
他压低声音，"你爹去年酿的柿子酒也挖一坛出来！"
转身要走时，老村长突然瞥见程砚舟站在窗边的侧影。
年轻人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哪有半点面对神仙的惶恐？
"这混小子..."赵西柱摇摇头，却又忍不住笑了。
也罢，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道理。
横竖山神娘娘都进了程家门，这份福气啊，跑不了！
山神娘娘林思晓在干嘛呢？
只见林思晓站在灶台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手指无意识地揪着T恤下摆——那模样活像个见不得糟蹋粮食的老农。
"这猪头..."她盯着锅里浮起的血沫，嘴角抽了抽。
好好的猪头肉，居然连汆烫去腥都不会？
还有那羊肉，切得跟小孩拳头似的，首接扔进清水里煮，简首是暴殄天物！
要不是不想暴露，她真想用感谢点兑换点花椒大料！
方婆子正往灶膛里添柴，突然看见"山神娘娘"撸起袖子，露出截白生生的胳膊。
"羊排要先用姜片爆香..."林思晓边说边比划。
方婆子激动得差点把锅铲扔了。
她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这手厨艺，这十里八乡红事白事很多人找她掌勺。
可眼下神仙亲自指点，老太太粗糙的手指捏着锅铲，虔诚得像捧着圣旨。
"刺啦——"羊肉下锅的声响伴着扑鼻香气。
林思晓偷偷咽口水，继续指挥："蕨菜要焯水...对，捞出来过凉...放点蒜末...哎，这个黑乎乎的醋..."
算了，将就用吧！
当那碟凉拌蕨菜出锅时，连端着架子的小鹿都忍不住凑过来嗅。
最绝的是那锅猪头肉。
林思晓看见程铁山捧着酒坛子出来，眼睛一亮。
琥珀色的液体淋下去的瞬间，浓郁的酱香混着酒香席卷了整个灶房。
方婆子尝了口刚出锅的肉，皱纹密布的脸突然僵住。
老太太"扑通"跪下就磕头："老婆子这辈子...值了..."
林思晓想哭，这老太太力气忒大，好不容易才给拉起来。
院外围观的村民吸着鼻子骚动起来。
这香味勾得人魂儿都要飞了，连向来矜持的程砚舟都喉结微动。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思晓忽然轻声道：
"姑娘这手厨艺...倒像是江南路数？"
林思晓心头一跳。
这秀才怎么看出来的？
正要搪塞，忽听脑海"叮"的一声：
【获得感谢点+5】
方婆子正把第一碗羊肉恭恭敬敬捧到她面前。
老太太布满老茧的手抖得厉害，眼里却闪着前所未有的光亮——那是厨子遇见至高美味时的狂热。
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粗瓷碗碟虽然花色不一，但每个都洗得泛出青光。
赵西柱佝偻着腰，枯树般的手掌颤巍巍指向主座——那是张铺着崭新蓝布垫的榆木圈椅，椅背上还精心搭了块绣着小花纹的帕子。
"请上座..."老村长声音发颤，眼巴巴望着林思晓。
见她迟疑，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顿时显出惶急，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襟，"可是嫌...嫌寒酸..."
林思晓鼻头一酸。
眼前这场景活像她妈当年省吃俭用，却非要给她买最新款手机的架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