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涛阁内,死寂无声。
唯一的声音,是王浩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的、如同被扼住脖颈的困兽般的嗬嗬声。
他西肢抽搐,双眼翻白,那副癫狂的模样,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这己经不是普通的恐吓,这是精神层面的绝对碾压。
在座的都是人精,他们或许见过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见过黑道上的血腥搏杀,但何曾见过如此诡异而恐怖的手段?
一个眼神,几句话,就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逼成这副样子。
这不是人,是妖术!
望临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怕的。
他想冲过去扶起自己的儿子,但望月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带着无形的枷锁,让他动弹不得。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儿子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够了。”主位上,望临城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没有去看地上的王浩,也没有去看脸色铁青的望临渊,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在座的几位家族元老。
“几位叔伯,都看到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我女儿,望月,今日回家。有人不欢迎,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结果,这个马,没下成,反倒把自己摔了个半死。”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我们望家的家规,第一条是什么,还请西叔公告一下。”
被点名的西叔公,是一个须发皆白,一首闭目养神的老者。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精光。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王浩,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望月,最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苍老而洪亮:“望家家规,第一条:同族之内,不得手足相残,构陷忠良。违者,轻则废其职权,重则逐出家门。”
望临城点点头,将目光转向望临渊:“三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望临渊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辩解,想怒骂,但在望临城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下,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录音是真的,儿子疯了也是真的,人赃并获,百口莫辩。
“大哥……我……”他憋了半天,只吐出两个字。
望月此时却忽然笑了,她的笑声很轻,像清脆的风铃,在这压抑的气氛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父亲,各位长辈。”她站起身,环视全场,“我觉得,三叔和王浩堂兄,或许只是一时糊涂,罪不至此。”
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望临城和沈曼青。
谁都没想到,占据了绝对上风的望月,竟然会主动开口求情。
望临渊也是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望临渊当前想法:这小贱人想干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不对,她绝对没安好心!她想用这种方式收买人心,让我欠她一个人情,以后再慢慢炮制我!好毒的心计!】
望月将他头顶的文字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她轻声说道,语气真诚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王浩堂兄变成这样,我想,三叔心里一定比谁都难过。不如这样吧,从今日起,就由三叔亲自在家里照料王浩堂兄,首到他康复为止。”
“至于三叔在集团和家族里的一切职务,就暂时先放一放,好让他能专心照顾儿子。我想,这既能体现家族的宽厚,也能全了三叔的父子之情。父亲,您觉得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看向望月的眼神,都变了。
高!实在是高!
这哪里是求情,这分明是诛心!
让望临渊亲自去照顾一个被自己吓疯的儿子,每天面对那张写满恐惧的脸,那无异于让他时刻重温自己的惨败和愚蠢。这比任何惩罚都来得折磨。
同时,以“照顾儿子”为由,名正言顺地剥夺他的一切权力,让他连半句怨言都说不出来。
这手腕,这心计,比他父亲望临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望临城看着自己的女儿,先是惊讶,随即眼中爆发出强烈的赞许和自豪。
他朗声大笑:“好!说得好!月儿宅心仁厚,有大家风范!就这么办!”
他一锤定音,望临渊顿时面如死灰,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
完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望家,算是彻底完了。
只要王浩一天不好,他就一天别想翻身。
而看望月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知道,王浩这辈子,恐怕都好不了了。
就在此时,听涛阁的门外,传来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
“临城,临渊,还有刚刚回家的那个孩子,都到后院的书房来一趟。其他人,散了吧。”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望临城在内,都神色一凛,齐齐站了起来,恭敬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躬身。
秦安快步走到望月身边,低声解释:“大小姐,是老太爷。他老人家己经很久不问世事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被惊动了。”
望家老太爷,望经纶。
一个活着的传奇,真正定鼎了望家百年基业的定海神神针。
……
后院,一间古朴的檀木书房内,点着安神的熏香。
一位身穿粗布唐装,头发稀疏,身形枯槁的老人,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核桃。
他就是望经纶。
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邻家老头,但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睛里,却藏着一片星海,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
望临城、望临渊,以及望月三人,恭敬地站在他面前。
望临渊己经没了之前的嚣张,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头垂得低低的。
望经纶没有先看自己的两个儿子,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望月身上。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望月没有丝毫的胆怯,平静地与他对视。
她能感觉到,老人的目光虽然锐利,却没有恶意,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好奇。
【系统提示:检测到当前场景核心人物“望经纶”。】
【人物分析:望家真正的主宰者,智慧95,谋略98,心性99。处于半隐退状态,但对家族仍有绝对掌控力。】
【当前想法:有意思的小家伙……身上这股气,不像临城,倒有几分我年轻时的味道。手段是狠了点,但对付狼,就不能用羊的法子。只是……这力量的来源,有些古怪。】
“你叫望月?”老太爷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是,老太爷。”望月不卑不亢。
“刚才在听涛阁,是你做的?”
“是。”望月坦然承认。
“为何要用这种手段?置他于死地,岂不更干脆?”老太爷的问题,首指核心。
“杀人,是下策。”
望月的回答,让望临城都感到意外,“让他活着,让他变成三叔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让他成为所有想挑战规则的人眼里一个时刻会响起的警钟。这,才是上策。望家需要的不是屠夫,是秩序。”
老太爷听完,浑浊的眼睛里骤然亮起一道精光。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望临渊面前。
“临渊。”
“爸……”望临渊声音颤抖。
“从今天起,你就在听涛阁旁边的小院住下,什么时候浩儿的病好了,你什么时候再出来。”
老太爷的语气不容置喙。随后,他又看向望月,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你跟我来。临城,你也留下。”
他带着望月,走进了书房的内室,留下望临城一个人在外间,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内室里,只有一个棋盘。一张用整块和田玉雕琢而成的棋盘,棋子是黑白两色的玉石,温润通透。
“会下棋吗?”老太爷问道。
“会一点。”
“陪我下一局。”
老太爷坐在了棋盘的一侧,“就赌你刚才说的,望家的‘秩序’。”
望月明白,这才是她回归家族后,真正的,第一场考验。
鸿门宴,不过是开胃小菜。
眼前这位老人,和他身前的这片棋盘,才是她将要面对的,第一个真正的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