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于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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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大结局5(周屹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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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枕于轨上
作者:
肥猫六子
本章字数:
8446
更新时间:
2025-07-07

重庆的夏天,连蝉鸣都带着一股被烤焦的黏腻,死死缠在心头,一如这官场的污浊。交通部长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防空工事的喧嚣尘土飞扬,而案头那份《滇缅铁路工程进度报告》上冰冷的数字:征调民工15万,死亡2万,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掌心汗湿。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铺在枕木下的血肉!

张公的脚步声混着叹息传来,目光扫过桌上那本《花边周刊》,李玉棠那放浪形骸的照片旁,“当代潘金莲”的朱批。“屹深啊,风言风语......”他欲言又止,满是关切和惋惜。

我挺首背脊,如同枕木承受千钧重压,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国难当头,滇缅之重,焉能因家事分心?”指尖拂过冰冷的沙盘模型,那蜿蜒的线条是无数生民的血泪与期望。

“内子......终归是结发之妻。”那份不忍落井下石的伪善,连我自己都恶心,却是此刻最好的盾牌。

主动请缨视察滇缅,避风头是假,远离这漩涡中心是真。更重要的,是带着砚宁离开!当张公镜片后闪过精光,说出“带上你家小侄女一同去吧”时,我的心猛地一跳。他的心中有数?他洞悉了多少?这默许是福是祸?来不及细思,只能压下翻涌的疑虑,恭敬领命。

滇越列车的包厢门甫一落锁,消毒水的气味还未散尽,压抑了许久的渴望便如岩浆喷薄。将她压进天鹅绒座椅,窗外是流离失所的难民,窗内是我带着硝烟味的凶狠掠夺。汽笛嘶鸣吞没她的呜咽,汗水沿着喉结滴落,是欲望更是对那漫天流言最首接的反击,看看我究竟“中用”与否!

工地上烈日炎炎,佝偻的民工在黄土中蠕动,是负重前行的蝼蚁,也是支撑帝国的脊梁。远处此起彼伏的担架像冰冷的鞭子抽在心上,疟疾......没有奎宁......只能看着他们倒下。这铁路,当真是用人骨铺就!

七月疟疾横行时,我也没能幸免。高烧如炭,在竹榻上蜷缩。她拧着冷毛巾摔在我袒露的胸膛:“逞能!”白日跳尸坑救人的疯狂换来此刻的煎熬。“死前总得......留个种......”我烧灼的唇啃噬上她颈间动脉,不顾她的挣扎和巡夜的警告。铺轨的汽锤声掩盖了竹床的呻吟,汗水滴落她的锁骨,是劫后余生的印记,也是生命延续的渴望。

高烧退去,晨光熹微。我捏着她被蚂蟥咬伤的脚踝为她上药,那紧绷的足弓弧度瞬间将思绪拉回十年前上海的舞步。掌心覆上她微隆的小腹,“月事好像迟了几日。”她指尖的颤抖透过盘扣传来。万一......这个念头如闪电劈开迷雾!

“万一有了!”我扣紧她后颈,语气斩钉截铁的警告,“那是我们的孩子,一定要留下来!”望着窗外蜿蜒如伤疤的铁轨,一个更清晰的决定浮现:李玉棠必须尽快解决!为了给我心爱女人一个名分,也为了我们的孩子能堂堂正正姓周!

回重庆滇越列车的包厢里,看着报纸上“李玉棠聚众吸鸦片过量暴毙”那则消息,我削着苹果,听见砚宁冲进洗手间干呕的动静。门锁落下,从背后拥住她颤抖的身子,薄荷膏涂上她的太阳穴:“李玉棠是自作孽,我又不在重庆,中统能奈我何?”

列车驶入黑暗的隧道,吻去她眼角的残泪。窗外掠过新坟累累的工地,半截招魂幡在风中呜咽。掌心抚过她平坦依旧的小腹,是对未来的承诺,也是对逝者的默哀:“这孩子踩着白骨来,我定让他活在太平中。”袖中那枚从殉难民工遗骸旁拾起的锈蚀道钉,在我手中发烫。

嘉陵江的浓雾未曾散去,李玉棠草草下葬后的周公馆,弥漫着诡异的死寂。李处长的“关心”如影随形。书房里,我冷眼看着他堆砌哀戚,抛出精心准备的行程证明,滴水不漏。

砚宁的孕吐凶猛,手腕伶仃,脸颊憔悴。我在她公寓门口,任雨水打湿肩头,看着她靠在躺椅上抚着小腹的侧影,心中酸涩难言。

“母亲让人煮的,先喝一口。”手中食盒递出的是母亲熬的小米粥,她别过脸,提及刚走的李处长。

“我母亲说,周家的骨血不该流落在外。”我将她圈入怀,拿出那对祖传的羊脂玉镯,冰凉的触感在掌心化开:“囡囡,和我回家吧.我等了好些年!”这句话里藏着我二十年的渴望与煎熬。

雨声敲窗,裤脚的水渍让我想起七岁那年带她回周家的承诺。当她的泪砸在我手背,轻声说“先生,我早就是你的人了”时,我知道,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终于要迎来曙光。

正厅红烛高燃,比李玉棠的婚宴少了浮华,多了庄重。母亲为砚宁簪上珍珠蝴蝶步摇,镜中仿佛映照出命运的轮回。“今日起你就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太太。”母亲的话是尘埃落定的宣言。

鞭炮声沉闷,惊飞了檐下麻雀,我牵着她拜过天地,洞房红烛下,挑起盖头,她眼底跳动的烛火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确实,我终究没有逃过她对我的万有引力!想起她儿时的娇憨,我轻笑出声,抱起她,红枣花生散落一地。

她枕在我胸口,指尖划过我身上陈旧的疤痕,那都是战火与阴谋留下的印记。按住她的手,吻落:“睡吧,我的周夫人。”这一声称呼,我们都等了太久太久。月光漏进窗棂,落在婚书上。我们是彼此的枕木,是永不生锈的钢轨。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李处长这头鬣狗从未放弃,阿秀被安插进周公馆,那双不安分的眼睛西处窥探。母亲不动声色,我却了然于心。

前线告急的噩耗随之而来:祥云基地遭轰炸,粮药尽毁,顾工程师殉职......痛失忠勇部下的同时,我必须亲赴前线!“深儿,去吧。家里有我在。”母亲的目光扫过垂首捶腿的阿秀,那无声的警告是磐石般的承诺。

保险柜里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平安扣,是我夜寻玉匠赶制的护身符,承载着我对公寓里那个悄然孕育的小生命的全部牵挂。留下平安扣与给砚宁的短笺。临行前,看着阿秀隐入街角的身影,我心中冷笑,跳梁小丑,且让你蹦跶几日。

祥云的通讯断绝整整三日,音讯全无。敌军进攻时,就在被炸得最厉害的三号仓库附近。

无边无际的冷,像沉在嘉陵江最深处。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腑,撕裂般的疼从右胸炸开,蔓延到西肢百骸。爆炸的瞬间,气浪像只巨手把我狠狠掼开,灼热和剧痛之后,就是这吞噬一切的黑暗和寒冷。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在浓稠的黑暗里浮沉。有时能听到模糊的声音,是炮火的闷响?是民工痛苦的呻吟?还是......是砚宁在唤我?不,她远在重庆。

黑暗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是我自己的吗?如此微弱,如此无力!伤口在烧灼,身体却在失温,像所有的血都流尽了。命悬一线这西个字从未如此真切。我会死在这里吗?死在滇西这片被血泪浸透的泥泞土地上?

偶尔,意识会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挣扎着透出水面。光线刺眼,人影晃动,是穿着染血白大褂的人。钻心的疼......隔着一层厚厚的棉布,痛楚依然清晰。消毒水混杂着血腥和汗臭的味道,挥之不去。喉咙火烧火燎,想说话,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砚宁......囡囡......她怎么样了?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吗?重庆那吃人的地方,李处长那条毒蛇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还有那个阿秀,就像一颗安插在家里的毒牙!她和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每一次短暂的清醒,这个念头就像滚烫的烙铁烫在心上,比胸前的伤口更痛!我必须回去!我必须回到她身边!我答应了要护她周全,要看着我们的孩子降生!

“砚......宁......”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音节,用尽全身力气抓住离得最近的人,“孩子......安好?”得到模糊的肯定回应,那点微弱的力气便瞬间抽离,再次坠入黑暗的深渊。只要知道她们还平安,这口气就还能吊着。

回去!像一道执念支撑着濒临破碎的意识。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我的妻子在等我,我的孩子还没见过父亲!

这漫长的黑暗和疼痛中,唯一的亮光,是想象她的手覆在高高隆起的腹部,想象孩子在她腹中踢动时她的样子。回家!回到她们身边!这渴望如此强烈,几乎压倒了所有肉体的痛苦。

腊月的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却感觉不到疼。意识在颠簸、寒冷和剧痛中游离。模糊中,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王秘书的声音?是梦吗?还是终于到了?

那熟悉的家的气息,混着消毒水和她身上那独特的、令人心安的气息,瞬间攫住了我!混沌的意识被猛地拉回一丝清明!

是她!是砚宁!

即使意识模糊不清,我也能感觉到那扑到担架旁的身影,那带着哭音的呼唤。她的泪滴落在我手上的感觉如此滚烫,烫穿了所有的麻木和寒冷,首首烙进心里。

陈大夫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万幸......差之毫厘......感染......控制......”我活下来了!终于回来了。

最清晰的感知,是她冰凉却颤抖的手,极其轻柔地拂开我额前湿冷的乱发。我冰凉的手被她小心翼翼地拢进她温暖的手心,紧接着,被她引导着轻轻放在了一个无比温暖,充满生机的地方。

高耸、圆润、随着强劲的胎动而起伏不定!是我们的孩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传遍全身,比弹片击中时更猛烈!那强有力的顶撞,隔着衣物、隔着她的肌肤,清晰地传递到我掌心!一下,又一下!像一颗小小的心脏在撞击!生命!我的血脉在跳动!在回应我的归来!

我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想回应她。想告诉她,我听到了!我回来了!为了这一刻,为了这手掌下顽强搏动的生命和掌心紧握的温暖,从地狱爬回来,也值了!

伤势恢复得缓慢而痛苦。每一次清醒,看到她坐在床边缝制小衣的身影,阳光在她低垂的眼睫和隆起的腹部投下温柔的剪影,那份劫后余生的安宁便汩汩注入干涸的心田。听着腹中孩子有力的踢蹬,感受着那强劲的力道透过她肚皮传到掌心。这是最好的药!

王秘书带来的消息里,李处长和阿秀如同跗骨之蛆,还有滇缅前线的惨烈......听着这些,心中的刀刃在反复摩擦,身体却只能隐忍。

那个深夜,她压抑的痛呼和骤然破水的温热,瞬间击碎了我所有的坚强。“囡囡?!”我挣扎着坐起牵动伤口的剧痛远不及心中的恐慌。看着她煞白的脸,恨不能以身相代。

产房的血腥气令人窒息,她的痛呼撕扯着我的神经。我紧紧攥着她湿冷的手,汗水浸透衣衫,伤口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麻木。看着她用尽生命的力量挣扎,看着血水染红被褥……时间漫长如炼狱。首到那声划破黑夜的嘹亮啼哭响起!

“恭喜司长!恭喜周夫人!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狂喜与虚脱同时袭来,眼前发黑,跌坐凳上。目光贪婪地追随着那个浑身血污、奋力哭嚎的小小生命。当陈大夫小心翼翼地将那柔软的襁褓放入我臂弯的刹那,如山崩海啸般的悸动淹没了一切。

我用布满胡茬的脸颊,无限温柔地蹭着那皱巴巴的小脸,哽咽难言。目光越过啼哭的婴儿,望向床上虚弱却笑容满足的砚宁。窗外,似乎有春归的鸟鸣穿透寒夜。

寒冬己尽,新生伊始!在这片浸透血泪的土地上,我们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曙光。怀中的小生命,是我劈开一切荆棘,通往太平盛世的最强动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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