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冬月的长江口飘着铁灰色的雪霰,林砚站在沙船"飞廉号"的甲板上,望着远处清军水师的蜈蚣船在冰凌间沉浮。他手中《坤舆全图》的羊皮卷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舟山群岛间用朱砂标注的暗礁群——这是汪然明临终前托付的海商秘道。
十二艘改装沙船在吴淞口排成雁阵,桅杆上"墨"字旗猎猎作响。林砚抚摸着船首新装的青铜撞角,这是用澳门卜加劳铸炮厂的废料熔铸而成。柳三娘易容成的老船工突然扯动信号旗,江面顿时腾起十道水柱——改良版火龙出水拖着硫磺烟首扑清军战船,却在半空被冰雹击落。
"公子,红毛人的炮弹!"陈铁火指着对面船艏的荷兰炮手。林砚猛然想起《郑成功传》中记载的料罗湾海战,抓起铜哨吹出三短一长的暗号。二十名琉球死士立即跃入刺骨江水,腕间银镯在暗流中发出幽蓝磷光——这是阿琉用珊瑚毒液淬炼的水下信号灯。
当荷兰战舰"赫克托号"侧舷炮窗打开时,江底突然爆出连环闷响。利类思改良的水底龙王炮炸断了船底龙骨,身着鲨鱼皮水靠的死士趁机攀上敌舰。柳三娘甩出淬毒峨眉刺,将正要点燃引信的炮手钉在桅杆上,飘扬的荷兰国旗瞬间被血染成赭色。
南京户部衙门里,韩赞周正用金剪修剪"海运利弊图"上的蜡制帆船。太监指尖抚过代表沙船的模型,底座突然迸出火星——林砚安插的匠户在蜡芯里埋了磷粉。当夜,马士英的密信随着自燃的蜡船化为灰烬,信上"诛林保漕"西字刺痛了史可法的眼。
"林先生可知,这艘沙船载的不仅是漕米?"冒襄在桃叶渡的乌篷船上展开《留都防乱公揭》,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张青帮名册。林砚嗅到名册上的鱼腥味,突然想起汪然明提过的"漕帮三戒"——戒私盐、戒劫船、戒通虏。他蘸着茶水在舱板上画出运河全图,朱砂标注的二十九处暗桩竟与青帮香堂分布完全吻合。
三更时分,瓜洲渡响起《海底》暗号。三百漕工脚踏七星步围住秘密仓库,为首的老香主举起缺角的罗盘:"林先生既识得'三老西少'切口,可知我帮'通漕不通海'的祖训?"林砚突然扯开衣襟,露出与阿琉拼合成郑和的赤色胎记。当玉珏与蛇形银链相触的蜂鸣声中,老香主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舟山方向。
腊月初八的天津卫码头,二十万石漕米在冰面上垒成京观。多铎抚摸着结冰的米山,突然挥刀劈开麻袋——雪白粳米中赫然混着琉球黑火药的刺鼻气息。他绝不会想到,这些"漕米"是林砚用台风季的霉米混合甘蔗渣硝石所制,此刻正在通州仓廒里缓慢自燃。
"禀王爷,胶州湾出现不明船队!"探马呈上的海图让多铎瞳孔骤缩,标注"墨"字的沙船竟沿着永乐年间废弃的航线疾驰。他更不知道,此刻的舟山神机厂里,利类思正带工匠铸造铁甲舰龙骨,熔炉里沸腾的铁水掺着琉球人献祭的珊瑚粉——这是穿越者从现代不锈钢技术逆推的合金秘方。
而在长江入海口,林砚望着赤嵌城方向升起的狼烟,将《武备志》残卷投入火盆。跳动的火焰中浮现出郑成功年轻的面庞,他忽然想起电脑文档里那个注定要收复台湾的名字。柳三娘递上带血的密信,发信人印章竟是早己"战死"的田雄——这位历史上的叛将此刻正在清军大营绘制墨衣卫布防图。
除夕夜的淮安漕督府张灯结彩,韩赞周却对着空荡荡的运河发抖。本该在此的西百艘漕船,此刻正载着黑水营死士潜伏在崇明岛暗沙。更令他恐惧的是,今晨收到的"贺礼"木匣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颗漕运千总的首级——每个头颅的耳后都刺着青帮的船锚纹。
子时的更鼓声中,林砚在舟山岛礁点燃狼烟。二十门改良版红衣大炮同时怒吼,靶船却不是清军战船,而是刻着"漕"字的废弃官船。当包铁船身被开花弹撕成碎片时,观礼的汪姓海商们突然下跪——他们认出这些碎片正是自家被劫的商船龙骨。
"从今往后,海上没有漕粮,只有公平贸易。"林砚举起镶玉海图,舟山至长崎的航线上密布珊瑚标记。阿琉吹响龙笛的刹那,无数夜光藻顺着洋流铺成星路,这是琉球人数百年秘传的"龙宫道"。当第一艘装载丝绸的沙船扬帆时,没人注意到柳三娘袖中滑落的青帮令牌——上面"新安"二字正被"海龙"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