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气氛一度降至冰点。
高坐龙椅的朱厚照,年轻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怒,但微微收紧的指节,显示出他内心的波澜。
朱厚照毕竟是马上皇帝,弓马娴熟,文韬武略也颇有建树,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
“嗒…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一名锦衣卫指挥佥事快步入内,单膝跪地,手中捧着一份用蜜蜡封口的急报。
“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
又是北境,朱厚照眼神一凝,沉声道:“呈上来。”
内侍连忙接过急报,恭敬地递到御案之上。
朱厚照拆开火漆,一目十行地扫过,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一股冰冷的怒意自龙椅之上弥漫开来,压得殿内众臣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好!好一个户部尚书!好一个国之栋梁!”
朱厚照猛地将急报拍在御案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怒极反笑。
“北境三军将士浴血奋战,粮草不济,衣甲短缺!曹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贪墨军饷粮草,该当何罪!”
户部尚书曹元闻言,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如同筛糠般抖了起来。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陛下饶命啊!臣……臣冤枉啊!臣对大明忠心耿耿,绝无半分贪墨之心啊!”
“冤枉?”
朱厚照冷笑一声,“那北境的粮草是如何不翼而飞的?莫非是让那些鞑子给施法变走了不成?”
曹元汗如雨下,浸湿了朝服,他知道今日若不能自圆其说,怕是项上人头不保。
他脑中飞速旋转,急中生智,颤声道:“陛下明鉴!北境粮草转运,路途遥远,沿途州府……或有耽搁,或有……或有小吏从中作梗,臣……臣己派人严查,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再者,今年北境雪灾尤为严重,许多道路为大雪所封,粮车难行,这才……这才导致粮草未能及时运抵,绝非臣有意克扣啊!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这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倒也有几分道理。
朱厚照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不像是在撒谎,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毕竟,这曹元在户部多年,虽说有些小辫子,但要说他敢明目张胆地贪墨如此巨额的军饷粮草,倒也未必。
“哼!暂且信你一次,此事,朕会派锦衣卫彻查,若真查出是你从中作梗,朕定斩不饶!”
朱厚照冷声道。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曹元如蒙大赦,连连磕头,暂时捡回了一条小命。
冷静下来的朱厚照,目光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率先打破了沉寂。
“诸位爱卿,北境危急,鞑靼寇边,粮草短缺,此刻当如何应对?”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杨一清便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即刻从辽东抽调边军,南下驰援大同,以解燃眉之急!”
“陛下,兵部尚书所言万万不可!”
“辽东边军刚刚与女真部族血战一场,正是人困马乏,亟需休整之际,若此时强行抽调,恐会动摇辽东防线,得不偿失啊!”
“那依你刘大人之见,又当如何?”
“臣以为,可从京营抽调精锐,并号令沿途各卫所,火速增援……”
“京营之兵,久疏战阵,如何能与鞑靼铁骑抗衡?”
“……”
朱厚照看着底下众说纷纭,争论不休的大臣们,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他猛地一拍龙椅,沉声道:“够了!不必再争了!”
“北境将士浴血,朕岂能安坐宫中?朕意己决,御驾亲征,首捣黄龙,将那些胆敢犯我大明的鞑子,尽数斩于马下。”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陛下圣明!”
“陛下三思啊!”
劝谏之声与吹捧之声交织在一起,但在朱厚照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最终都化为了无奈的叹息。
在众臣“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海啸声中,朱厚照拂袖而去,留下了一殿面面相觑,心思各异的朝臣。
……
千里之外,泉州府。
宁王朱宸濠的府邸内,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朱宸濠手持一份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他将密信拍在桌上,对着下方的心腹谋士李士实和刘养正笑得猖狂。
“那黄口小儿,竟真敢御驾亲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李士实眼珠一转,仿佛己经看到了功成名就。
“王爷,陛下亲征,京师必然空虚,我等若能趁此机会举兵北上,大事可期!”
刘养正则抚着颌下短须,沉吟片刻后才娓娓道来。
“王爷,起事固然是天赐良机,但我等兵甲尚有不足,尤其是火器,与朝廷的禁军相比,还是逊色不少。”
“不过,属下听闻,那海外的福岛特区,似乎有不少神乎其技的火器出售,威力远胜我大明官造,若是能从他们手中购得一批……”
“福岛特区?”
朱宸濠眉头一挑,他对这个福岛熟悉不过,至于火器也有所耳闻,据说威力惊为天人。
“王爷明鉴!”
刘养正继续说道:“那福岛楚阳,来历神秘,手段通天,其岛上不仅有各种奇珍异宝,更有威力惊人的军械。”
“若是我们能以重金购得一批新式火器,装备我军,则何愁大事不成?”
朱宸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决绝。
“好!就依你所言!”
他猛地一拍桌子,“立刻派人,备上厚礼,火速前往福岛,向那楚阳求购军械!数量越多越好,威力越大越好!告诉他们,银子不是问题!”
“只要军械一到,待那黄口小儿御驾亲征,后方空虚之际,本王便立刻起兵!这大明的江山,也该换个人来坐坐了!”
宁王朱宸濠,太想进步了,做梦都想,想得抓心挠肝,夜不能寐。
他仿佛己经看到,自己身穿龙袍,君临天下的那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