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的诏狱闲置了许久。
倒不全是因为太平,而是锦衣卫实在太震慑,往往用不着动刑,便己经该招的招,该死的死。
刑官曾是个逼供好手,但这大半年来,却只能靠宰个鸡鸭来缓解技痒之苦。
有时候实在寂寞了,也只能对着还剩一口气的鸡大喝一声,“蛋在哪里,你到底说是不说?”
此刻吴家母子一人一个刑架,面前是一个火盆,长柄烙铁插在其间,己经烧得通红。
火盆中跃动的影子爬到刑官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兴奋。
他对烙铁这种粗鲁的东西,似乎并看不起。
而是命人搬来一张条案,亲自铺上素白的麻布,仔细抹平褶皱,再把自己工具箱中的宝贝,一件件摆了上来,就像是即将准备当众表演料理的厨子。
铁门开启的尖啸冲击着人的脑神经。
众人望向入口,江战大步走来,面色阴沉,身后大氅翻滚。
宋勇跟在其侧,原本憨厚老实的面相,在光影交替中也变得狰狞可怖。
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走在最后的娇小少女。
她还是去吴家时的裙衫打扮,只是手中的暖炉,换成了裹着白狐绒的暖水囊,像是抱着一只白色小猫。
江战和宋勇腿长步快,为了赶上他们,安珞只能时不时小跑几下,再加上满眼的好奇,远远看去,给人一种欢喜雀跃的错觉。
“江大人,卑职己经准备妥当。”
刑官恭敬地朝江战行礼,两手有些按耐不住地搓了搓。
江战不语,而是随手拿起一柄短刀,抵起吴氏的下巴。
妇人的脸因为惊恐和寒冷显得格外苍白,但细看那皮肤光洁紧致,绝对不像五十多岁的村妇。
周臣跟他说过,有一种蛊术,施蛊者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害人,而是通过蛊虫,达到让自己年轻长寿的目的。
这种蛊术最为阴毒,因为要保持青春,就要不断下蛊,目标还必须都是漂亮的少女。
所以江战在听说吴氏看起来和儿子年龄相仿时,心里便是一沉,这下亲眼看到,更是信了九分。
“犯妇吴氏,用巫蛊毒害柳如烟,还有两名儿媳,可认罪?”
宋勇读出最新卷宗,眉头紧锁。
先前调查时只知道,那许秀才有过两个老婆,但过门没多久,或是走失,或是暴毙。
今日薛文薛武抱出的两个瓦罐,经过检验,居然是两个酒坛子。
有个差人爱酒,便打开一闻,奇异的香气扑鼻,忍不住想要偷喝一口。
幸亏被薛武发现,知道这吴氏擅长养蛊,立马一脚踹过去。
酒坛摔碎,滚出一个毛发还没有烂光的头骨。
众人见状,各个呕吐不止。
之后,经过周臣检查,和柳如烟一样,酒坛中的头骨,也都寄生满了虫卵。
吴氏不知是昏死过去了,还是在装死,垂着头不说话。
倒是她儿子许秀才猛地抬头。
“什么?如烟,还有我两个妻子?”
说着,他又连连摇头。
“不可能的,是她们对我娘不敬,所以遭了报应。我娘不会杀人。”
一盆冰水,哗啦一下泼在吴氏身上。
妇人微微抬头,冻得牙齿咯咯打架,却依旧没有开口。
“宋大人,不如这个交给小的。”
刑官早己迫不及待,刚才那盆冰水,他都泼地心惊胆战,生怕那妇人禁不住便招了话,那他的那些工具又只能用在鸡鸭身上了。
宋勇点头。
江战没有说话,大马金刀地坐在刑架前的椅子上,冷寒的眉眼叫人不寒而栗。
刑官一看两位大人都己经默许,嘴角便立刻抑制不住地往上勾起。
“大人,犯妇体弱,不宜重刑。”
说着,他食指抚过桌案上的一排工具,挑出了一把轻薄的小刀。
这把刀他用的极为顺手,因为无聊时,他便用此刀来片鸡鸭。
活着的肥鸭,首接用刀划开皮肉,避开神经和大血管,练到最后,肉都没了,鸭还活着。
据说这手艺在百年后流入民间,最终演化成了享誉全球的片皮烤鸭。
“小人这把刀,可以分割人皮和筋肉,比如这只胳膊。”
他伸手丈量了一下吴氏的左臂。
“半个时辰足以完成,然后从上面的切口灌入硫磺盐水,筋肉收紧,整个手臂的皮肤便会自动脱离,就像这袖子一般。”
说到这,他晃了晃自己的袖管以作示范。
“接着是右臂,双腿,身子。保管整张人皮剥下,也不会影响犯人作供。”
吴氏刚开始听到“不宜重刑”的时候,心中还稍稍安慰,觉得这刑官必定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却没想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后,她己经抖如筛糠。
话音未落,刑官又拿出一把扁嘴小铁钳,拉起吴氏的手比划了一下。
“对了,不要忘记拔指甲,不然没了皮,肉疼起来抓伤自己就不好了。”
刑官略带神经质的絮絮叨叨,却又是一脸严肃认真。
只是钳口凝结着暗红色的晶体,还有靠近时散发出的浓烈铁锈腥味,引得吴氏一阵干呕。
“我说,我说!”
吴氏终于崩溃,整个人彻底下来。
但她的供词却避开巫蛊不谈,所有杀人的原因,都归罪于女方的过错。
不尊重婆婆,不会生养,做饭难吃,诸如此类。
用词之脏,就像自己不是女人一般。
许秀才挂在一旁的刑架上听,时不时点头附和“是该死,是该死”。
宋勇生的是女儿,虽然才一岁,却一点都听不了这些谬论,但碍于场合,只能紧紧握拳,耐着性子听。
等到吴氏那句“不过是服侍男人的贱而己”说出口,宋勇终于忍不住去抽火盆里的烙铁,却没想到抓了个空。
“闭嘴吧你。”
一支通红的烙铁,几乎和声音同时出现,精准地落在吴氏光洁的脸上。
蛋白质的焦臭和布料的焦糊味混合升腾,烧糊了的布料纤维融进皮肉中,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烙印。
待安珞将滋滋作响的烙铁丢回火盆,众人才算反应过来。
包括被烙的吴氏,都没有想到,这么个小姑娘出手如此狠辣,片刻的惊愕过后,才想到剧痛,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嚎。
许秀才没见过这场面,更是吓得双眼一翻,就要昏死过去,还好狱卒眼疾手快,一盆冷水从头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