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步区域的嶙峋魔岩在脚下震颤,那声源自魔窟最深处、仿佛亿万枯骨摩擦咆哮的巨吼,带着实质般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双星刚刚凝聚的“不屈意志”之上。黄天罡和陈渡如遭重锤,眼前发黑,口鼻溢血,刚刚站稳的身形剧烈摇晃,几乎要被重新掀飞出去。不屈意志的螺旋如同狂涛中的孤舟,虽未崩解,却发出刺耳的呻吟。
“吼个屁!”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带着浓烈的尸煞腥风!
林破魁梧的身影如同陨石般砸落在两人身前,双脚深陷魔岩。他周身狂暴的尸煞气冲天而起,硬生生在怨念风暴中撑开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替双星扛下了最猛烈的后续冲击。
他猛地回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摇摇欲坠的黄、陈二人,震惊、错愕、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在他脸上交织。他看到了!看到了两人身上那层无形却坚韧无比、硬撼怨念狂潮的“东西”!
“意…意志?”林破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陌生的沙哑,他习惯了用拳头砸碎一切,用尸煞气碾压敌人,从未想过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竟能爆发出如此实质性的力量。“这就是…你们刚才悟出来的?靠这个…站上来的?”
黄天罡抹去嘴角血迹,阴阳灵眸在剧烈消耗下光芒黯淡,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是!意不凝,魂便散!意不坚,骨成灰!它看不见,但它比拳头更硬!”
陈渡拄着天虚剑,纯阳之气微弱却顽强地护住心脉,喘息着接口:“意志…是魂魄的筋骨!是力量的引信!莽夫之力,十成崩碎筋骨只能用出五成;意之所向,五成之力可摧山撼岳!刚才那一踏,意志便是引子,将我们所有力量拧成了一股绳!”
林破瞳孔猛缩。他瞬间理解了父亲林九为何能以凡躯硬撼天劫混沌劫雷!那不仅是尸武归墟的禁术,更是燃烧到极致的意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砂锅大的拳头,又看了看前方更加恐怖、几乎凝成实质黑晶般怨念风暴的第七步区域,一股从未有过的战栗和渴望从心底升起。
“妈的…说得老子也想试试了!”林破脸上爆发出狰狞的狂意,赶尸铃在腰间嗡嗡震颤,“光看着你们两个废物磨蹭,老子骨头都痒了!第七步是吧?一起上!让老子看看,这狗屁意志,到底够不够硬!”
没有多余的废话。三个身影,在魔窟无边怨念的咆哮下,再次并肩。
第七步:战意如火!
目标不再是站稳,而是冲击!怨念风暴化作了无数挥舞着黑气兵刃的怨魂战兵,嘶吼着冲杀而来。林破狂吼着,不再单纯依赖尸煞气硬抗,而是将“一拳轰碎眼前一切”的狂暴念头灌注进每一次挥拳!他笨拙地模仿着双星,试图将意志与力量结合。拳头砸在怨魂兵刃上,发出沉闷巨响,尸煞气与意志裹挟的拳风,竟真的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具穿透性!黄天罡阴阳灵眸锁定风暴节点,拳套上金光咒引而不发,意志如矛,精准刺向薄弱处。陈渡天虚剑引动纯阳,剑光如星火,意志为薪柴,每一剑都带着焚尽阴邪的决绝!三人意志在碰撞中相互砥砺、灼烧,战意如火,在第七步区域艰难地撕开一道裂口!代价是三人身上添了无数深可见骨的怨念侵蚀伤口,如同被烙铁烫过。
第八步:杀意凝霜!
怨念不再是士兵,而是粘稠冰冷的死亡泥沼,带着冻结灵魂的绝望杀意。每一步都像在万年玄冰中跋涉,无孔不入的杀意侵蚀心智,幻象丛生。林破眼中赤红更盛,他不再怒吼,而是将所有暴戾、守护表弟的执念、对教廷的滔天恨意,都压缩成冰冷的杀机!这股杀意融入他的尸煞气,让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竟能短暂冻结袭来的怨念触手。黄天罡紧守灵台一点清明,阴阳二气在意志驱动下化作磨盘,碾碎侵袭的杀意幻象。陈渡纯阳之火在意志的极致压缩下,化作细密坚韧的金丝,在泥沼中艰难开路。三人如同在绝境中沉默前行的凶兽,眼神冰冷如霜,意志凝练如刀。每前进一步,身体都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黑霜,那是被杀意侵染的征兆,灵魂仿佛被冻裂。林破腰间的赶尸铃,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第九步:忘我之境!
怨念风暴消失了。一片绝对的死寂和黑暗笼罩。感知被剥夺,方向感丧失,甚至连自身的存在都变得模糊。这是意志的囚笼,考验的是最本源的“存在之念”。林破第一次感到了恐惧,那是一种坠入虚无的恐慌。他死死抓住腰间赶尸铃的裂痕,剧痛刺激着神经,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林破!你是湘西林家的林破!镇岳堡的林破!给我醒过来!”这最原始的自我认知,在虚无中点燃了一点微弱的魂火。黄天罡的阴阳灵眸在绝对的黑暗中失效,他封闭五感,意志沉入识海最深处,那里有爷爷的棍影、父母的背影、港都老宅的砖墙…这些烙印,就是他存在的锚点!陈渡的纯阳之火在体内微弱燃烧,他紧握天虚剑,感受着剑柄上师父张玄陵残留的温暖气息,感受着那漆黑残片传来的神秘悸动——守护与追寻,便是他存在的意义!三人如同盲人,在绝对的虚无中,仅凭那一点不灭的意志之火,摸索着、碰撞着、相互感应着,一步,一步,一步…身体早己麻木,灵魂之火飘摇欲熄,唯有那一点“我”的意志,在死寂中倔强燃烧。他们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剩下纯粹的意志在虚无中跋涉。
第十步:意贯通明!
当最后一步踏出虚无的黑暗,前方豁然开朗。没有恐怖的怨念风暴,只有一片死寂的、由无数巨大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平台。平台中心,一座由暗沉金属与奇异晶石构成的复杂造物静静矗立——墨家玄机淬炼台!它线条冷硬,布满玄奥的符文与沟槽,散发着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然而,抵达终点并不意味着解脱。
“噗通!”“噗通!”“噗通!”
三人几乎是同时扑倒在地。
林破魁梧的身躯蜷缩着,浑身覆盖着厚厚的怨念黑痂,如同破碎后又强行粘合的陶俑,腰间的赶尸铃裂痕密布,几乎要散架。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只有胸膛还在极其缓慢地起伏。
黄天罡的阴阳灵眸彻底熄灭,眼角两道干涸的血痕触目惊心。他双臂扭曲变形,的皮肤上布满了怨念侵蚀的焦黑纹路和冻裂的伤口,趴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骸骨。
陈渡最惨。天虚剑脱手掉在一旁,剑身黯淡无光。他半边身体呈现不自然的青黑色,那是深入骨髓的杀意侵蚀和冻伤。另一侧身体却残留着纯阳之火灼烧的焦痕。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只有握着那枚漆黑残片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
他们成功了,踏过了意志的十步炼狱,抵达了墨家淬炼台。
但此刻,三人己不形,意志之火在抵达终点后也燃烧到了极致,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骸骨平台上死寂无声,只有淬炼台冰冷的外壳,在魔窟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而漠然的金属光泽。
平台边缘的阴影里,一个穿着墨家机关服饰的身影悄然浮现。墨衍长老的目光扫过地上三个如同破布袋般的少年,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他并未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片刻后,他的身影如同墨汁溶于水中,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
淬炼台基座深处,一个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复杂符文阵列,似乎感应到了某种意志的共鸣,极其微弱地、几乎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一头沉眠的钢铁巨兽,第一次感受到了唤醒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