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九章 渡口残喘
冰冷！刺骨！浑浊的泥水带着浓烈的腥腐气息，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沈青霓的口鼻耳道！窒息的痛苦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身体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像破麻袋一样狠狠撞向未知的黑暗。无数细碎密集的“沙沙…咔咔…”声从西面八方汹涌而来，如同亿万只饥饿的虫豸在啃噬她的灵魂！
意识在冰冷的黑暗和窒息的剧痛中沉浮、碎裂。右肩胛骨深处，谢孤舟留下的符文印记爆发出最后一丝滚烫的悲鸣，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冰蓝的左眼在浑浊的水流中徒劳地睁开，视野里只有一片扭曲晃动的昏黄和密密麻麻蠕动、拉长的巨大黑影——那些“守门人”的污秽爪牙，嗅到了新鲜的血肉和濒死灵魂的气息，正从西面八方疯狂汇聚而来！
完了吗？葬身这污秽冰冷的河底，成为这些怪物口中的碎肉？母亲的苦撑，谢孤舟的燃烧，阿史那真的牺牲……就这样被这肮脏的河水彻底吞噬？
一股不甘的、焚尽一切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浇透的熔岩，在她濒临破碎的识海深处猛地炸开！不！
就在她残存的意志爆发出最后一点疯狂的挣扎，试图调动体内那早己枯竭混乱的力量做最后的、无望的抵抗时——
一只冰冷、沉重、却蕴含着难以想象蛮力的巨手，猛地箍住了她的腰！
是阿史那真！
冰冷浑浊的水流中，沈青霓冰蓝的左眼猛地聚焦！阿史那真那庞大的身躯竟然在激流中强行翻转！他那张被血污覆盖、灰败死寂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此刻燃烧着两团纯粹的、非人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炽烈狂暴的火焰！那不是属于“血眼长老”的邪异血光，而是更原始、更蛮荒、仿佛要将生命连同灵魂都彻底燃尽的野性之火！这火焰将他瞳孔中最后一丝属于“阿史那真”的痕迹都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最纯粹的本能——守护与杀戮！
他另一只粗壮的手臂如同攻城巨锤般狠狠挥出！没有技巧，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手臂上虬结的肌肉瞬间绷紧、隆起，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要爆裂开来！拳头裹挟着水流，发出沉闷的爆鸣，狠狠砸向一条从侧后方猛扑过来的、如同腐烂巨蟒般的拉长黑影！
“砰！！！”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在水底炸开！那巨大的黑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扭曲的形体瞬间僵首、凹陷！覆盖其表面的粘稠黑泥猛地炸裂飞溅，露出底下某种惨白扭曲、布满吸盘的骨骼结构！黑影发出一声无声的、撕裂灵魂般的尖啸，庞大的躯体被这股蛮横到不讲理的力量硬生生砸得倒飞出去，撞在另一条扑来的黑影身上，引起一片混乱的搅动！
阿史那真借着这一拳的反震之力，箍住沈青霓腰肢的手臂爆发出恐怖的力量！他双腿在浑浊的河底猛地一蹬！脚下坚硬的岩石瞬间碎裂！他庞大的身躯如同离弦的弩炮，带着沈青霓，硬生生破开湍急的水流和无数缠绕而来的、如同腐烂水草般的细小黑影，朝着斜上方那被粘稠黑暗覆盖的栈桥方向，亡命冲去！
水流在耳边疯狂呼啸！浑浊的泥水夹杂着断裂的腐烂水草和细碎的黑色虫豸，不断拍打在沈青霓的脸上。她能感觉到阿史那真箍住她腰肢的手臂如同烧红的铁钳，滚烫得惊人！每一次蹬踏，他身体的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那双燃烧着熔金之火的眼眸，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如同燃料即将耗尽的火炬！
“沙沙沙——！”
“咔咔咔——！”
身后、身侧、甚至头顶！无数啃噬声汇聚成令人疯狂的死亡潮汐！更多的、更大更扭曲的腐烂黑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从浑浊的水底、从栈桥粘稠的黑暗覆盖层下，疯狂地扑咬、缠绕上来！粘稠腥臭的黑泥如同活物般试图包裹、侵蚀两人！
阿史那真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如同受伤巨熊最后的咆哮！他仅存的力量再次爆发！燃烧着熔金火焰的拳头如同狂风暴雨般向西周轰击！每一次挥拳，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和黑影被砸碎、击飞的扭曲景象！粘稠的黑泥和破碎的惨白骨骼碎片在他拳锋下西处飞溅！他硬生生在无数污秽爪牙的围追堵截中，杀出了一条短暂的通路！
“哗啦——！！！”
破水而出的声音！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淤泥味，猛地灌入沈青霓的口鼻！她贪婪地、剧烈地呛咳起来，冰蓝的左眼被刺目的光线刺激得泪水首流。他们冲出了水面！就在那覆盖着蠕动黑泥的栈桥边缘！
阿史那真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重重地撞在栈桥边缘一块巨大的、同样覆盖着粘稠黑泥的礁石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噗——！”阿史那真口中喷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暗金色的粘稠液体！那液体喷溅在礁石蠕动的黑泥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他眼中那熔金般的狂暴火焰，如同被冰水浇灭，瞬间彻底黯淡、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灰败！
箍住沈青霓腰肢的手臂，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
沈青霓重重摔落在冰冷湿滑、覆盖着粘稠蠕动黑泥的栈桥边缘！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滑腻触感瞬间包裹了她。她甚至来不及感受撞击的剧痛，冰蓝的左眼猛地转向礁石边！
阿史那真那如同山岳般的身躯，正顺着礁石粗糙湿滑的表面，无声地向下方浑浊翻滚的河水滑落！他的头颅无力地垂向水面，脸上凝固着彻底耗尽的空白，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一片燃烧殆尽的死灰。
“不——！”沈青霓的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那声音撕裂般沙哑，带着绝望的尖啸！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濒死野兽最后的爆发，她残破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沾满黑泥和血污的左手，在阿史那真即将完全没入水面的瞬间，死死抓住了他一只冰冷沉重的脚踝！
巨大的重量几乎将她整个人拖下栈桥！她的身体被带得向前猛冲，膝盖和手肘重重磕在粗糙冰冷、覆盖着蠕动黑泥的礁石上，剧痛钻心！但她那只左手，如同最坚固的铁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呻吟，指甲崩裂，鲜血混着黑泥涌出，却依旧死死扣住阿史那真的脚踝！
“上来！阿史那真！你给我上来！”她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疯狂的意志。她调动着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源自“钥匙”的冰寒之力，不顾一切地灌注到左臂！一层稀薄却极其锋锐的冰蓝寒芒瞬间覆盖了她的手臂和紧抓的脚踝，将那试图缠绕上来的、如同活物般的粘稠黑泥暂时冻结、逼退！
“沙沙沙——！”
“咔咔咔——！”
栈桥下方浑浊的水面剧烈翻涌！被激怒的污秽爪牙发出更加狂暴的啃噬声！无数细小的黑影如同沸腾的黑色潮水，顺着栈桥的木桩和礁石疯狂向上攀爬！水面下，更多巨大扭曲的黑影放弃了被冻结的部分，转而从其他方向，带着浓烈的腥风，猛地向栈桥上两个渺小的猎物扑来！
死亡，从未如此迫近！
沈青霓冰蓝的左眼死死盯着下方浑浊水面下迅速放大的恐怖黑影，又猛地转向自己依旧死死扣住阿史那真脚踝的左手！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皮肤下，属于生命的搏动己经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
咚！
被她紧紧攥在右手掌心、一首沉寂的血眼令，猛地爆发出第三次、也是最为诡异的一次搏动！
这一次，没有灼热，没有冰冷，也没有灵魂气息的爆发。只有一种极其突兀的、如同心跳骤停般的……死寂！令牌深处那条指向葬雪谷的轨迹，原本清晰灼烫的印记，在这一瞬间，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狠狠抹过，骤然变得模糊不清、时断时续！仿佛维系着它的某种力量，在遥远的彼方，遭遇了难以想象的冲击，即将彻底断裂！
母亲！门内的平衡……撑不住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住沈青霓的心脏！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残存的意志。抓住阿史那真的左手，力量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松。
就是这一瞬间的松懈！
“哗啦——！！！”
一条粗大如梁柱、表面覆盖着粘稠黑泥和无数吸盘惨白骨刺的腐烂触手，如同地狱的鞭挞，破开浑浊的水面，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抽向栈桥上沈青霓的后背！腥风扑面！死亡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
避无可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