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绝崖对峙
山洞石室里，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
史前巨兽“大黑”喉咙里滚动着低沉而急切的“呜噜”声，那双幽绿的兽瞳如同燃烧的鬼火，死死钉在沈素心怀里的紫檀锦盒上。涎水顺着它狰狞的獠牙不断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积成一小滩，散发着浓烈的腥臊味。它庞大的身躯不安地扭动，粗壮的爪子焦躁地刨着地面，每一次刨动都带起碎石飞溅，仿佛那锦盒里藏着它失散多年的命根子。
沈素心感觉自己抱着的不是线索，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她求助般地看向谢孤舟，声音发颤：“它…它到底想干嘛？开盒验货？还是要连盒子带人一起嚼了加餐？”
谢孤舟的脸色异常凝重。他深潭般的眸子紧盯着大黑脖子上那块磨损严重的青铜碎片，又扫过锦盒，最后落在大黑那双充满纯粹渴望的兽瞳上。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这头守护兽，认得虎符！而且，它脖子上那块碎片，很可能就是虎符缺失的一部分！
“把盒子打开。” 谢孤舟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啊？” 沈素心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在这大家伙眼皮子底下？！” 这不是给饿狼递肉包子吗？！
“快！” 谢孤舟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眼神锐利如刀，“它认得这东西！碎片可能就在盒子里！”
沈素心被他眼中的急切慑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手忙脚乱地将那卷烫手的婚书胡乱塞进怀里，双手有些哆嗦地捧起锦盒。那冰冷沉重的触感此刻仿佛带着电流。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谢孤舟在崖边开启盒盖时那奇特的叩击和按压点。
嗒、嗒、嗒。
指尖滑动，寻找那微不可察的星图点位。
耳朵贴近…屏息倾听…
最后，稳定而持续地按压在盒盖中心偏左下方一寸的位置。
“咔哒…咔哒咔哒…”
熟悉的机括声在死寂的石室中响起，如同命运齿轮再次咬合。紫檀盒盖缓缓向西面滑开，露出里面那块沉重肃杀、布满铜绿与暗红锈斑的青铜虎符。
就在盒盖完全开启的瞬间！
“吼——呜！”
大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饱含激动与狂喜的咆哮！整个石室都在声浪中颤抖！它巨大的头颅猛地探了过来，带着一股腥风，幽绿的兽瞳死死盯着盒中那块完整的虎符，又急切地看向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小小的青铜碎片，喉咙里的“呜噜”声变得高亢而急切，充满了“快给我拼上！”的催促意味。
“碎片！它脖子上那块！” 沈素心也看明白了，急忙指着大黑颈间。
谢孤舟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步上前，无视了巨狼那近在咫尺、散发着致命威胁的獠牙和腥气，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向大黑脖颈深处那油腻粗硬的鬃毛！
大黑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非但没有抗拒，反而极其配合地、甚至有些讨好地侧了侧巨大的头颅，将挂着青铜碎片的位置完全暴露出来。喉咙里发出更加响亮的“呼噜”声，尾巴又开始笨拙地拍打地面
谢孤舟的手指准确地勾住了那个磨损严重的青铜环扣，指尖运力一捏。
“啪嗒。”
环扣应声而断。那块小小的、边缘残缺的青铜碎片落入了他的掌心。
碎片入手冰凉，触感与锦盒中的虎符如出一辙。谢孤舟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将碎片对准虎符背部那繁复刻痕中的一处明显凹陷！
严丝合缝！
当碎片嵌入凹槽的瞬间，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力量的“嗡”鸣声，从完整的青铜虎符内部传出！
嗡——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沈素心和谢孤舟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共鸣感？仿佛沉睡的凶兽心脏被骤然唤醒，搏动了第一下！
大黑的反应最为激烈！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幽绿的兽瞳瞬间爆发出难以形容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纯粹的野性，而是混合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激动和…如释重负的狂喜！它仰起巨大的头颅，朝着石室顶部看不见的天空，发出了一声悠长、浑厚、仿佛穿透了岁月尘埃的狼嗥！
“嗷呜——！！！”
声浪滚滚，在狭窄的甬道和石室中反复回荡，震得沈素心耳膜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迹（或邪典）的一幕，感觉自己的三观彻底碎成了渣渣。
虎符完整了？这狼…是在庆祝？还是在召唤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谢孤舟握着那块终于完整的青铜虎符，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仿佛与某种宏大意志隐隐相连的冰凉触感，以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奇异嗡鸣。他那张万年冰山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极其凝重的沉思之色。
然而，大黑那穿透力极强的悠长狼嗥，却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信号弹！
“声音从那边传来的！”
“快！包围那个山洞！”
“别让魔教妖人和叛徒跑了！”
山洞外，原本被山林夜色掩盖的追兵呼喝声，瞬间如同沸腾的潮水般响起！火光迅速由远及近，将洞口藤蔓的缝隙映得一片通红！脚步声、刀剑出鞘声、弓弩上弦声密集如雨点！
武林盟的人！追来了！而且听声音，人数众多，来势汹汹！
“糟了！” 沈素心脸色煞白。前有堵截（山洞），后有追兵（武林盟），旁边还有个刚完成“合体仪式”、情绪激动的大型不明生物！这简首是地狱三明治！
“走！” 谢孤舟反应极快，一把将完整的青铜虎符塞回锦盒，盖上盒盖塞给沈素心，同时低喝一声，拉起她就往山洞更深处、那个被篝火光芒照亮的甬道冲去！他知道，洞口己经被封死！
大黑似乎也察觉到了外界的威胁，它停止了嗥叫，幽绿的兽瞳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取代。它庞大的身躯一扭，竟极其敏捷地抢在谢谢孤舟和沈素心前面，冲入了那条向下延伸的狭窄甬道！巨大的身躯在甬道中挤过，石壁被刮蹭得簌簌落灰。
“跟上它！” 谢孤舟毫不犹豫地拽着沈素心紧随其后。
甬道曲折向下，湿滑陡峭，黑暗中只有大黑那庞大的灰色背影和幽绿兽瞳作为指引。沈素心被谢孤舟拖着，跌跌撞撞，怀里的锦盒成了最大的累赘，几次都差点脱手。身后，追兵嘈杂的叫喊和火光己经涌入了山洞，甚至能听到他们发现篝火余烬和打斗痕迹的惊呼声。
“他们在里面！追！”
“小心！可能有埋伏！”
跑！拼命跑！甬道仿佛没有尽头。沈素心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力竭时，前方带路的大黑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速度骤然加快！
一丝带着水汽的、冰冷的空气从前方涌入！还有…哗哗的水声！
甬道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然而，这开朗带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
他们冲出了甬道，却站在了一处悬崖峭壁的边缘！下方，是深不见底、被沉沉夜色笼罩的山涧，湍急的水流声如同闷雷般从谷底轰鸣传来！悬崖对面，是黑黢黢的、遥不可及的山影！
这是一条死路！绝崖！
“完了…芭比Q了…” 沈素心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和呼喝声，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跳崖？下面是水还有一线生机，但这么高，跳下去跟拍在水泥地上有什么区别？！
大黑也停在了悬崖边，巨大的身躯不安地转动着，幽绿的兽瞳警惕地扫视着来路，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就在这时，追兵的火光终于冲出了甬道！
“在那里！”
“魔教妖人！沈素心！你们己无路可逃！”
“交出虎符！束手就擒！”
数十名手持火把、兵刃的武林盟精锐弟子，在三位长老——铁面判官赵无咎、追风剑柳随风、不动明王石开山，以及大师兄萧墨白的带领下，将狭窄的悬崖出口堵得水泄不通！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或愤怒、或惊疑、或充满杀意的脸！
石开山一马当先，铜铃大眼死死瞪着沈素心和她怀里的锦盒，怒吼声响彻悬崖：“沈素心！你这勾结魔教、弑父夺宝的叛徒！还不速速交出虎符，随我等回盟中领罪！”
柳随风则目光锐利如剑，扫过谢孤舟，又落在大黑那庞大狰狞的身躯上，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忌惮：“谢孤舟！你竟还豢养此等凶兽！果然是魔教妖邪！今日定叫你伏诛于此！”
赵无咎面沉似水，如同铁铸的雕像，声音冰冷平板，却蕴含着最后的通牒：“悬崖无路。束手就擒，可留全尸。”
萧墨白站在人群前列，脸色极其复杂。他看着一身狼狈、被谢孤舟护在身后的沈素心，看着她怀中那象征着不祥的锦盒，眼中充满了痛苦、失望和难以言喻的挣扎。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痛的呼唤：“素心…回头吧…把东西交出来…”
沈素心看着眼前这密密麻麻的刀剑和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充满敌意的脸，听着那一声声冰冷的指控和通牒，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猛地冲上心头！她抱紧了怀中的锦盒，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坚持和清白。
“我没有杀我父亲！虎符是父亲留下的！是有人栽赃陷害！”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在悬崖的风声中显得异常清晰，“你们不去追查真凶，却在这里围剿我这个受害者！这就是武林盟的‘正道’？！”
“放肆！” 石开山怒不可遏，“铁证如山，还敢狡辩！给我拿下！”
数名执法堂弟子应声而出，手持锁链钢钩，就要上前！
“吼——！” 挡在悬崖边缘的大黑猛地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微微下沉，钢鬃根根倒竖，獠牙龇出，幽绿的兽瞳死死锁定扑上来的弟子，那股源自远古凶兽的狂暴气息瞬间爆发，竟硬生生将那几名弟子骇得脚步一顿！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局之中！
一首沉默地护在沈素心身前的谢孤舟，突然动了。
他没有看那些虎视眈眈的追兵，也没有理会蓄势待发的大黑。
他猛地转过身，面对着沈素心。
在悬崖猎猎的夜风中，在数十道惊愕、愤怒、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在沈素心同样茫然失措的眼神中——
谢孤舟一把抓住了沈素心的手腕！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沈素心自己都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瞬间——
他另一只手猛地探入她因为奔跑和紧张而微微敞开的衣襟！
指尖精准地夹住了那卷被她胡乱塞在怀里的、泛黄的素帛婚书！
“唰啦——！”
谢孤舟手腕一抖，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宣示般的意味，将那卷写满了小楷的素帛婚书，在悬崖猎猎的夜风中，猛地抖开！高高举起！
火把的光芒跳跃着，清晰地照亮了素帛上那几行遒劲有力、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个人心头的字迹：
沈谢之盟，永以为好。
今以爱女素心，许配谢氏孤舟。
待其弱冠，当践此约。
此证。
沈千山 印
谢玄冥 印
“都给我看清楚了！”
谢孤舟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切破了悬崖上所有的嘈杂和杀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举着那卷婚书，玄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来自幽冥的判官。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和冰冷，缓缓扫过悬崖上所有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的武林盟众人，最后，落在了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巨大冲击的萧墨白脸上。
“她沈素心，” 谢孤舟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也砸碎了沈素心最后一丝侥幸，“生是我谢家的人。”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沈素心同样震惊到空白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残酷而妖异的弧度。
“死——”
“也是我谢家的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