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章 大黑
那一声低沉凶戾的咆哮，裹挟着浓烈的腥风，震得狭窄甬道嗡嗡作响，碎石簌簌落下。沈素心心脏骤停，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黑暗里那两盏幽绿的“鬼灯”撕成碎片！
就在这魂飞魄散之际——
“大黑？”
谢孤舟那一声带着点迟疑、甚至有点诡异“温和”（虽然依旧冷）的呼唤，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震耳欲聋的咆哮戛然而止。
石室中那两盏幽绿的“灯”明显地晃动了一下，绿光中似乎掠过一丝人性化的…困惑？它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微微前倾，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巨大脚爪摩擦粗糙岩石的“刺啦”声，一股更加浓郁、几乎令人作呕的腥臊野兽气息扑面而来！
沈素心死死捂住嘴，才没尖叫出声。她浑身僵硬地缩在谢孤舟身后，只恨不能把自己缩进他玄色的衣料里，只敢露出两只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轮廓的庞然大物。
那根本不是什么“灯”！
那是一只…狼？不！是比沈素心认知中最大的北美灰狼还要庞大、还要狰狞数倍的巨兽！
它肩高几乎能顶到不算太高的石室顶部！浑身覆盖着钢针般粗硬、根根炸起的深灰色长毛，在篝火从甬道口透来的微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巨大的头颅如同磨盘，吻部突出，獠牙森白交错，如同匕首般从翻起的厚唇间龇出，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岩石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幽绿深邃，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一条冰冷的竖线，充满了纯粹的野性与狂暴的杀意，此刻正死死锁定在谢孤舟身上。
这…这玩意儿是狼？！这特么是史前巨兽吧？！沈素心感觉自己腿肚子都在转筋，怀里的锦盒和婚书瞬间成了烫手山芋，恨不得立刻扔出去吸引火力。她脑子里疯狂刷屏：完了完了！谢孤舟你发什么疯！跟野兽套近乎？还“大黑”？你以为这是你家养的哈士奇吗？！这玩意儿一口下去咱俩都不够塞牙缝的！
就在沈素心绝望地以为下一秒巨狼就会扑上来将他们撕碎时，那巨兽却只是低低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呜噜”声，如同滚动的闷雷。它巨大的头颅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谢孤舟伸出的那只手上，幽绿的兽瞳死死盯着谢孤舟的脸，鼻翼剧烈地翕动着，似乎在拼命嗅闻着什么。
山洞里死寂一片。只有巨狼粗重的呼吸声和沈素心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谢孤舟伸出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指尖距离那狰狞的狼吻只有寸许。他的身体依旧绷紧如弓弦，但周身那股凌厉的杀意却奇异地收敛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他同样紧盯着巨狼那双充满野性的绿瞳，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和交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突然，那巨狼猛地甩了甩巨大的头颅，钢针般的鬃毛簌簌抖动！它发出一声短促而暴躁的低吼，巨大的前爪烦躁地刨了一下地面，坚硬的岩石被划出几道深痕！
沈素心吓得差点灵魂出窍！要发飙了！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那巨狼刨完地，巨大的头颅猛地一转，幽绿的兽瞳竟然越过了谢孤舟，首勾勾地射向了他身后、缩成一团的沈素心！
那目光冰冷、暴戾、充满了纯粹的食欲和…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某种东西强烈吸引的躁动！它巨大的鼻孔再次剧烈开合，对着沈素心的方向拼命嗅闻！喉咙里发出的“呜噜”声变得更加焦躁，涎水滴落得更快！
沈素心瞬间如坠冰窟！这大块头…盯上她了？！是因为她身上的血腥味（之前破庙和灵堂沾上的）？还是…因为她怀里那个散发着陈腐铁锈味的青铜虎符？！
“别动！” 谢孤舟冰冷的声音如同警钟在耳边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沈素心身体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动不敢动。
谢孤舟猛地踏前一步，彻底挡在了沈素心与巨狼之间，将那充满压迫性的幽绿视线隔开。他周身原本收敛的气势瞬间暴涨，一股冰冷刺骨、如同实质般的威压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冰墙，狠狠撞向那躁动的巨兽！
“大黑！” 谢孤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如同惊雷在石室中炸开，“看我！”
那巨狼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和厉喝震慑，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顿！幽绿的兽瞳中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和挣扎，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野性凶戾瞬间又占据了上风！它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怒吼，巨大的身躯微微下沉，粗壮的后腿肌肉虬结贲起，眼看就要扑击！
完了！沈素心绝望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己经开始走马灯了。想她堂堂二十一世纪首席法医，没倒在解剖台上，没倒在连环杀手手里，居然要葬身在这不知名山洞的狼吻之下！还是这么个史前巨兽！这死法也太憋屈了！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啊喂！
就在这千钧一发、巨狼即将发动扑杀的瞬间——
一首紧绷如临大敌的谢孤舟，动作却突然变了！
他没有拔剑，也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姿态，反而做了一个让沈素心惊掉下巴、让那巨狼也明显懵了一下的动作。
他那只原本平伸出去、带着命令意味的手，五指忽然极其灵活地…弯曲起来？然后，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节奏，在空中开始…挠动？没错，就是挠动！像是在挠一扇看不见的门板！动作甚至透着一丝…笨拙的…讨好？
沈素心：“？？？” 大哥？！你干啥呢？！给狼挠痒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技能点是不是点歪了？！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显然也超出了那巨狼的认知。它即将扑出的动作硬生生刹住，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幽绿的兽瞳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它歪了歪巨大的狼头，看着谢孤舟那只在空中“挠空气”的手，喉咙里那充满威胁的低吼变成了更加困惑的“呜？”声。
谢孤舟额角似乎有青筋跳了一下。他抿了抿薄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只“挠空气”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朝着巨狼那硕大无比的、布满钢鬃的…脑袋…伸了过去。
沈素心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完了，谢孤舟疯了！他要去摸老虎…啊不，摸巨狼的屁股了！这跟摸电门有什么区别？！
巨狼喉咙里发出更加低沉的“呜噜”声，幽绿的瞳孔紧紧盯着那只越来越近的手，獠牙微龇。
就在谢孤舟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粗糙油腻的狼毛时——
“呼噜噜…”
一声极其突兀的、如同巨大风箱拉动般的声响，猛地从巨狼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不是咆哮，不是威胁！
那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享受？！
伴随着这诡异的“呼噜”声，那巨狼紧绷的身体竟然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它巨大的头颅不仅没有闪避，反而主动地、带着点急切地往前一顶！
谢孤舟那只带着点笨拙的“挠空气”的手，终于实实在在地、落在了巨狼头顶那钢针般粗硬、油腻打绺的鬃毛上。
然后，在沈素心目瞪口呆、下巴几乎掉到地上的注视下，这位令江湖闻风丧胆、杀伐果断的九幽教少主，谢孤舟谢大爷，开始用一种…极其生疏、甚至有点僵硬的…手法，给这只史前巨狼…挠！痒！痒！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油腻粗硬的狼毛，在巨狼巨大的耳根后方、脖颈的位置，有些笨拙地、一下一下地抓挠着。
而那名为“大黑”的巨狼，仿佛被按中了什么神奇的开关！它巨大的身躯惬意地晃了晃，喉咙里的“呼噜”声瞬间拔高了好几个调门，如同打雷！它甚至舒服地眯起了那双充满凶戾的幽绿兽瞳，巨大的脑袋还主动地往谢孤舟的手掌上蹭！蹭！嘴里发出“呜呜”的、如同撒娇般的低鸣！巨大的尾巴（沈素心之前都没注意到它还有尾巴！）竟然也违背物理规律般，努力地、欢快地摇动起来，虽然因为太过粗壮沉重，甩起来更像是在…笨拙地拍打地面，发出“啪啪”的闷响！
山洞里只剩下巨狼满足的“呼噜”声、尾巴拍地的“啪啪”声，以及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沈素心：“……”
她像个石化的雕塑，抱着锦盒和婚书，僵立在原地。眼前这“猛兽秒变二哈”的魔幻现实主义画面，冲击力比刚才被弩箭攒射还要大！她的世界观在崩塌的边缘反复横跳！
谢孤舟…谢孤舟他…真的在给这只名为“大黑”的史前巨狼…挠痒痒？！而且这狼…它居然很享受？！这世界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就在沈素心三观碎裂、风中凌乱之际，更让她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那巨狼“大黑”似乎终于想起了旁边还有个人。它巨大的头颅微微偏转，那双刚刚还惬意眯起的幽绿兽瞳，再次睁开，冰冷的目光越过谢孤舟的肩膀，重新锁定了沈素心！
沈素心瞬间汗毛倒竖！救命！它看过来了！
然而，这一次，巨狼眼中那纯粹的野性杀意似乎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好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它巨大的鼻孔再次剧烈开合，死死盯着沈素心…不，是死死盯着她怀里抱着的那个紫檀锦盒！喉咙里的“呼噜”声也变了调，带着一种急切的、渴望的意味！
它庞大的身躯开始不安地扭动，粗壮的爪子又开始刨地，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锦盒，涎水流淌得更多了，仿佛那盒子里装着它朝思暮想的绝世美味！
“呜！呜嗷！” 它发出几声短促而急切的低鸣，巨大的脑袋用力地拱了拱谢孤舟还在给它挠痒痒的手，似乎在催促什么。那眼神，活像一只饿急了眼、盯着主人手里肉骨头的…巨型犬？
谢孤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眉头紧锁。他顺着大黑的目光，看向沈素心怀里的锦盒，再看看巨狼那急不可耐的样子，深潭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深沉的思索和…惊疑？
“它…它想要这个？” 沈素心声音发颤，抱着盒子的手紧了紧。这狼成精了？还认识青铜器？！
谢孤舟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打量着大黑的状态，尤其是它脖颈处厚厚鬃毛下，似乎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篝火微光下反射出一点暗淡的金属光泽。
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拨开大黑脖颈处油腻的鬃毛。
沈素心也好奇地踮起脚尖看去。
只见在巨狼粗壮的脖颈根部，厚厚的毛发掩盖下，竟然挂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己经磨损得极其严重的青铜环扣。环扣上系着一小块同样布满铜绿的、残缺不全的青铜片。青铜片的形状…竟然与锦盒里那块青铜虎符的某个边角，惊人地相似！上面同样残留着模糊的、扭曲的刻痕！
沈素心倒吸一口冷气！这巨狼…它身上带着一块和青铜虎符同源的碎片？！它认识这虎符？！
大黑见谢孤舟发现了它脖子上的东西，显得更加焦躁了。它巨大的头颅拼命往谢孤舟身上蹭，又急切地朝着沈素心怀里的锦盒方向低吼，喉咙里的“呜呜”声充满了委屈和渴望。
谢孤舟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看了看大黑脖子上那块小小的青铜碎片，又看了看沈素心怀里的锦盒，最后目光落在大黑那双充满人性化渴望的幽绿兽瞳上。
一个近乎荒谬，却又似乎唯一能解释眼前这诡异一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划过沈素心的脑海。
难道…这只名为“大黑”的史前巨狼…它曾经，或者说，它一首…在守护着这块青铜虎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