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是沉默的。
那面名为“断空”的墙壁，无形，无质，却比世界上任何一座山脉，都更加，无法逾越。
它隔绝了声音，隔绝了希望，隔绝了，一个时代。
三代土影大野木，这位一生都在与“高度”较劲的矮小老人，此刻，却连抬起头的力气，都快要失去了。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倒映不出那面墙壁的轮廓，
只能感觉到，一种，将他引以为傲的“尘遁”，都衬托得像个孩童戏法的、绝对的“规则”之力。
死了。
那个浑身缠绕着雷光，叫嚣着要拧下敌人脑袋的、不可一世的西代雷影，就那么，在他眼前，被“擦”掉了。
像擦掉一粒，碍眼的尘埃。
大野木活了太久，他见识过初代火影那毁天灭地的木遁，也见识过宇智波斑那足以颠覆战局的须佐能乎。
那些，是力量。
是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属于“人”的力量。
可刚才那个，立于天空之上的年轻人，他所展示的……
不是力量。
是权能。
是神明，才拥有的，定义“存在”与“虚无”的权能。
战争，己经结束了。
在它，真正开始之前。
大野木缓缓地，降落回地面，脚下那片被灼烧得焦黑的土地，烫得他脚底板生疼。
他看着身边，那两个同样面如死灰的风影和水影，又看了看远处，
那片己经彻底陷入了混乱与崩溃的、所谓的“百万联军”。
他忽然，很想笑。
笑他们这些，被世人尊为“影”的人，是何等的可悲。
笑这个，他们拼尽一生去维护的、旧有的世界，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回去吧。”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回去，告诉那些还坐在椅子上的大名……”
“天，己经变了。”
“想活命，就学着，怎么跪下。”
……
唐之国。
与那片被绝望笼罩的边境不同，这里，连空气，都流淌着一种，近乎于奢侈的安宁。
两道身影，如鬼魅般，穿行在城郊的密林之中，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守卫，
最终，停在了一处，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小山坡上。
是波风水门，和绳树。
“……这里，就是唐之国？”
绳树看着山坡下那座，在夜幕中，宛如星河坠地的城市，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想象过，缘一建立的城，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是一座巨大的军事要塞，肃杀，冰冷，充满了铁与血的味道。
可眼前的景象，却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
街道宽阔，灯火通明，远处，甚至能隐约听见，夜市传来的、充满了烟火气的喧闹声。
这不像一座，即将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城。
这更像……
更像，他爷爷千手柱间，在酒后，曾无数次，向他描述过的那个，只存在于梦里的……理想乡。
“他做到了……”
绳树喃喃自语，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他真的……建了这样一个……地方。”
“绳树。”
波风水门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这位被称为“黄色闪光”的年轻忍者，那双总是像天空般蔚蓝的眼睛里，此刻，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们的目的，是找到纲手大人，不是来观光的。”
他能感觉到。
这座城，看似和平，却像一头，收敛了所有爪牙的、沉睡的巨兽。
那股无处不在的、秩序井然的气息之下，隐藏着一种，让他都感到心悸的、冰冷的意志。
“我知道！”绳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震撼，“我们去医院！姐姐她，一定在那里！”
……
第一公立医院。
这个名字，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的，冰冷且官方。
纲手讨厌这个名字。
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这是这座城里，最让她感到“熟悉”的地方。
消毒水的味道，值班护士匆忙的脚步声，手术室门缝里，偶尔透出的、绿色的查克拉光芒。
一切，都和木叶医院，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不同，是这里的病人，脸上，没有那种，因为战争而留下的、麻木的绝望。
她刚结束了一台长达六个小时的手术。
一个在归墟矿场，被塌方的矿石，砸断了脊椎的工人。
换做在木叶，这个人，最好的下场，就是在床上，躺一辈子。
可在这里，缘一提供的那些，她闻所未闻的、关于生命本源的技术，
让她，硬生生地，把那断掉的脊椎，重新“长”了回去。
她救活了他。
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属于医者的喜悦。
因为，她知道。
自己救人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那个男人，杀人的速度。
她疲惫地，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静音，端着杯热茶，走了进来，看着她那张写满了疲惫的脸，眼里，全是心疼。
“纲手大人，您该休息了……”
“砰！”
办公室的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粗暴地，撞开了。
静音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都险些摔在地上。
纲手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瞬间，布满了警惕与杀意。
可当她看清来人时，所有的杀意，都凝固了。
然后，化作了，一种，比杀意，更冰冷，更复杂的……情绪。
“姐……姐姐！”
绳树，就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未经世事的冲动与焦急。
他的身后，是波风水门。
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年轻人，此刻，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歉意的、苦涩的笑容。
“纲手大人……我们……”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纲手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冰碴子磨过。
她没有惊喜。
没有重逢的喜悦。
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的质问。
绳树，愣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姐姐，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我们……我们是来找你的啊！姐姐！”他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
“整个忍界，都要讨伐唐之国了！你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危险？”纲手笑了。
那笑容，很短，很冷，像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
“我这一辈子，什么时候，不危险过？”
“跟在我身边，才是最危险的。这个道理，你忘了吗？”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绳树的心里。
他的脸，瞬间，白了。
他想起了，那些，因为保护纲手，而死去的同伴。
“不……不是的！”
他用力地摇着头，眼睛，都红了，
“姐姐，缘一他……他只是走错了路！只要我们去劝他，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听的！”
“他是你带大的！他心里，一定还有你的！”
“住口！”
纲手，厉声喝道。
那声音，尖锐得，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她看着绳树那张，充满了天真与幻想的脸，一股无名的怒火，夹杂着，
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巨大的悲哀，涌上了心头。
劝他？
拿什么劝？
用那些，早就被他踩在脚下的，所谓的“道德”？还是用那点，
被他珍藏在心底，却又被他，亲手用来，当成打造这座囚笼的、最后的温情？
“波风水门。”
纲手没有再看绳树，她将目光，转向了一旁，那个始终沉默的，金发年轻人。
“带他走。”
“现在，立刻，从这里，消失。”
“在我，还把你们，当成木叶的忍者之前。”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像一道，不容置喙的，驱逐令。
水门，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都竖起了尖刺的、像一头受伤的母狮般的女人。
他知道，她不是在愤怒。
她是在，害怕。
害怕，他们这些，来自“过去”的人，会打碎她，好不容易，才构建起来的、这方用麻木和妥协，换来的……安宁。
“姐姐……”
绳树，还想说什么。
可他，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纲手那双，他曾经最熟悉的，琥珀色的眼睛里。
没有了，他记忆中的，那种飞扬的、明亮的、仿佛能点燃整个世界的光。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疲惫的，深不见底的……
灰。
那是，属于一座，失去了心脏的城市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