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国与草之国的边境。
大地,在呻吟。
数不清的旗帜,像一片片从地里长出来的、颜色各异的、有毒的菌类,遮蔽了地平线。
火之国大名的金底烈日旗,土之国大名的褐岩双槌旗,水之国的蓝底三涡旗……
它们在干燥的风中猎猎作响,发出的,却不是同一种声音。
一支庞大的,号称百万,足以将任何一个忍村踏平十次的军队,正像一头臃肿迟钝的巨兽,盘踞在这里。
然而,这头巨兽,却有五个,互不统属的大脑。
“我再说一遍!我麾下的武士,绝不会被当成炮灰,去填那条该死的防线!要上,就让雷之国的那些肌肉蠢货先上!”
最大的那顶营帐里,火之国大名的首席武士,一个满脸傲慢的胖子,正把唾沫星子喷到对面雷之国将领的脸上。
“肥猪!你说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拧下你的脑袋!”
雷之国将领,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的壮汉,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太刀。
“都住手!”
坐在主位上的,是土之国大名派来的总指挥,一个眼神阴鸷的老者。
他重重地,一拍桌子,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还没见到敌人,我们自己,就要先打起来了吗?”
营帐里,瞬间安静了。
但那种,互不信任的、猜忌的、充满了鄙夷的空气,却变得更加浓稠,几乎要凝结成水。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一群人。
他们,习惯了发号施令。
他们,习惯了用黄金和土地,去衡量一切。
可现在,他们怕了。
那个名为“日向缘一”的男人,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杀死了他们的同类,撬动了他们坐了几百年的椅子。
恐惧,让他们暂时联合。
可刻在骨子里的傲慢与自私,又让他们,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这,不是一支军队。
这,是一盘,散发着腐臭味的,昂贵的……祭品。
……
木叶。
慰灵碑前。
水门将一束白菊,轻轻地,放在了碑前。
他黑色的常服,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却显得更加阳光跳脱的少年。
绳树。
千手柱间的孙子,纲手的亲弟弟。
他不像水门那样沉静,一双和纲手有几分相似的琥珀色眼睛里,盛满了焦躁与不安。
“水门,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他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她……待在那个……那个疯子的身边?”
“疯子”这个词,他说得很重。
水门没有回头。
他只是,看着慰灵碑上,那些熟悉,又不熟悉的名字。
“绳树,这不是一场,用‘对’与‘错’,就能定义的战争。”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老师他,己经去唐之国了。火影大人,也顶住了大名府所有的压力。”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他们。相信……火之意志。”
“火之意志?”
绳树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声音,陡然拔高,
“火之意志,就是看着我们的同伴,我们的亲人,被推到整个世界的对立面,
然后,我们躲在村子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吗?”
“那不是姐姐教我的!也不是……爷爷想要建立的木叶!”
少年的声音,在空旷的慰灵碑前,回荡着。
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属于千手一族的,固执。
水门,终于,转过了身。
他看着这个,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他看到了,绳树眼中那团,从未熄灭过的、理想主义的火焰。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在忍校里,大声宣布自己要成为火影的、傻乎乎的自己。
可他,己经成为了“黄色闪光”。
他,见过了太多的死亡。
他知道,理想的火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绳树,缘一他……己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缘一了。”
水门的声音,很轻,
“他拥有的力量,己经超出了‘忍者’的范畴。半藏的臣服,雨之国的晴天……这不是劝说,可以解决的问题。”
“那又怎么样!”
绳树上前一步,抓住了水门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他是姐姐带大的!我不信,他心里,对姐姐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只要能见到他,只要能让姐姐,亲口对他说……”
“他会停下的!一定会的!”
水门看着绳树那双充满了期盼的眼睛,沉默了。
他知道,绳树说的是对的。
缘一对纲手的感情,整个木叶,人尽皆知。
那,或许是这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风暴中,唯一的……风眼。
唯一的,能够让那头失控的恶龙,暂时停下脚步的……理由。
可是……
值得吗?
用绳树,用纲手唯一的亲人,去进行这样一场,毫无把握的……劝说。
这本身,就是一场,何其残忍的豪赌。
许久。
水门,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蔚蓝色的眸子里,所有的犹豫,都化作了,一抹,决绝的温柔。
“我陪你去。”他说。
……
唐之国边境。
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空气,像是凝固了的琥珀。
一边,是百万联军那片,望不到尽头的、喧嚣的营地。
另一边,是死一般寂静的、空无一人的旷野。
在两军对垒的中央,五道身影,缓缓地,从联军的阵营中,走了出来。
西代雷影,艾。
他浑身,都缠绕着肉眼可见的、噼啪作响的蓝色雷电,暴躁的气息,让周围的土地,都为之焦灼。
三代土影,大野木。
他矮小的身躯,悬浮在半空中,一双老辣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与警惕。
三代水影,水无月寒。
那张看似天真的娃娃脸上,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阴冷的杀意。
三代风影,砂铁。
他的脚下,金色的砂砾,在缓缓地,流动着,像一条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以及,代表着火之国,代表着木叶的……猿飞日斩。
五影。
这个世界,旧有秩序下,武力的最高象征。
他们,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最强大的威慑。
“日向缘一!滚出来!”
西代雷影艾,第一个失去了耐心,他那如同雷鸣般的吼声,响彻了整个平原。
“躲在女人和城墙后面的懦夫!如果你还算个忍者,就滚出来,与我一战!”
没有人回应。
只有风,吹过空旷的原野,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大野木撇了撇嘴,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骂了句:“蠢货。”
他很清楚,对方,根本没打算,用“忍者”的方式,来跟他们对话。
就在这时。
天空,暗了。
不是乌云蔽日的那种暗。
而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太阳的光,给凭空,拧掉了一截。
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然后,他们看到了。
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黑发年轻人。
他,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千米的高空之上。
没有借助任何忍具,没有任何查克拉的翅膀。
他就那么站着,仿佛,天空,本就是他,应该站立的地方。
他的脚下,是五影。
是那百万联军。
在他眼中,却仿佛,与地上的尘埃,没有任何区别。
“你……就是日向缘一?”
西代雷影艾,仰着头,声音,前所未有的,干涩。
高空中的那个身影,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下一秒。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灼热,从天而降。
不是火焰。
是纯粹的,足以将空气都点燃的,热量。
整个平原的温度,在瞬间,飙升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程度。
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裂,焦黑。
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古朴的太刀,出现在了缘一的手中。
刀身之上,没有火焰,没有光芒。
但五影,却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太阳的表面。
连灵魂,都在这股热量下,战栗,蒸发。
“卍解。”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残火太刀。”
随着话音落下。
那股足以焚烧万物的热量,又在一瞬间,消失了。
所有的光与热,都收敛回了那把,平平无奇的刀锋之内。
那把刀,看上去,就像一块,被烧焦了的朽木。
可西代雷影,却从那上面,感受到了一种,比他身上的雷遁查克拉模式,
还要狂暴,还要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
“装神弄鬼!”
他怒吼一声,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俯视的屈辱。
蓝色的雷光,暴涨到了极限。
“雷遁·雷我爆弹!”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蓝色的闪电,冲天而起,速度,超越了声音,超越了人类视觉的极限!
这是他最强的一击。
是足以,将一座山,都夷为平地的一击!
然而。
面对这道,撕裂了天空的雷光。
高空之上的那个身影,只是,轻轻地,挥下了手中的刀。
动作,慢得,像是在拂去肩头的灰尘。
“残火太刀·北——天地灰尽。”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没有碰撞。
那道贯穿天地的蓝色雷光,就那么,在半空中,突兀地,消失了。
连同,西代雷影,艾。
他,被抹掉了。
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彻底底地,抹掉了。
没有灰烬,没有残骸,甚至,连一丝查克拉的余波,都没有留下。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死寂。
整个战场,陷入了,长达十秒的,绝对的死寂。
然后,是,山崩海啸般的,恐慌。
“怪……怪物啊!”
“雷影大人……就这么……消失了?”
联军的阵营,彻底炸开了锅。
三代土影大野木,三代风影砂铁,三代水影水无月霜,这三位站在忍界顶点的影,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们看着那个,依旧悬浮在空中,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的身影,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最纯粹的……恐惧。
猿飞日斩,更是,面如死灰。
他终于明白,自来也离开时,说的那些话。
这不是战争。
这是……审判。
就在联军的阵脚,即将彻底崩溃的时刻。
缘一,缓缓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缚道之八十一·断空。”
一面,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巨大的墙壁,拔地而起。
它上抵天空,下至地底,横贯了整个平原,将百万联军,与唐之国,彻底隔绝。
数以千计的忍术,苦无,箭矢,如同雨点般,砸在了那面无形的墙壁上。
然后,悄无声息地,湮灭。
没有一丝涟漪。
仿佛,被另一个次元,吞噬了。
缘一,收起了刀。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面上那群,己经彻底,失去了战意的“蝼蚁”。
然后,转身,消失在了,那片,只属于他的,天空中。
只留下,西位,呆立在原地的,所谓“影”。
和那面,名为“绝望”的,无法逾越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