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青瓦,沈黎初站在暗香阁顶楼的窗前,望着雨幕中影影绰绰的长安城。手中的羊皮卷上,用朱砂详细标注着城郊废弃的采石场——那是她为萧承煜精心挑选的牢笼。
"阁主,地牢己经按照您的要求改造完毕。"暗卫首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敬畏与不安,"机关重重,除非是精通奇门遁甲之人,否则绝无逃脱可能。"
沈黎初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玉珏,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萧承煜被铁链束缚的手腕。"还不够。"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在每个转角都安装淬毒的弩箭,牢房顶部设置流沙陷阱,一旦有人强行突破,就将他活埋在黄沙之中。"
暗卫首领咽了咽口水,低声应下。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黎初——曾经那个心怀正义、重情重义的女子,如今眼中只剩下彻骨的寒意。自从将萧承煜囚禁在石窟后,她便开始了这场精密的布局,动用暗香阁全部力量,只为打造一座固若金汤的牢笼。
三日后,沈黎初带着几名亲信来到石窟。萧承煜正倚着石壁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这些日子的囚禁让他清减了不少,原本光洁的脸颊凹陷下去,眼神却依旧平静。
"带你去个新地方。"沈黎初将铁链扔在他面前,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萧承煜顺从地伸出双手,任由她将铁链扣上。在起身的瞬间,他注意到沈黎初腰间的钥匙挂坠有些歪斜,像是刻意为之;袖口露出半截地图的边角,隐约能看到"采石场"三个字。
一路上,沈黎初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却有意无意地透露着地牢的位置和机关设置。萧承煜默默听着,心中渐渐明了——她这是在故意设局,引诱他逃脱。可当她提到地牢深处藏着沈家灭门案的关键证据时,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抵达采石场时,天色己暗。巨大的矿洞被改造成阴森的地牢,入口处布满荆棘与尖刺。沈黎初带着萧承煜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墙上的火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诡异。
"这里就是你的新家。"沈黎初打开牢房的铁门,里面摆满了刑具,墙上还挂着沈家众人的画像,"好好享受吧,萧公子。"
萧承煜走进牢房,目光落在墙上的画像上。沈父的威严、沈母的慈爱、还有沈黎初年少时的天真笑容,此刻都化作利刃,刺痛着他的心。他转身看向沈黎初,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眼中带着期待与挑衅。
"你希望我逃脱,对吗?"萧承煜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沈黎初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恢复平静:"你若是有本事逃脱,尽管试试。"
萧承煜苦笑一声,在石床上坐下。他知道,沈黎初这是在折磨他——既希望他逃脱,好让他在破解机关的过程中感受痛苦;又希望他失败,这样就能继续将他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承煜开始仔细观察地牢的每一处细节。他发现墙角的蛛网下藏着机关按钮,地砖的缝隙里刻着奇怪的符号,甚至连送饭的暗卫步伐都暗藏玄机。而沈黎初每日都会前来,故意在他面前露出更多破绽,引诱他采取行动。
"你就这么想让我逃?"有一日,沈黎初又在他面前"不小心"掉落了一把备用钥匙。萧承煜捡起钥匙,却没有打开牢门,而是将它放在了石桌上。
沈黎初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为什么不试?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
萧承煜站起身,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因为我知道,就算逃出去,也不过是走进你下一个陷阱。"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画像上,"而且...或许我真的应该接受惩罚。"
沈黎初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她转身离开牢房,身后传来萧承煜平静的声音:"不过,沈姑娘如此大费周章,想必不只是为了囚禁我。告诉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沈黎初的绣鞋碾过潮湿的青苔,身后地牢铁门闭合的声响惊飞了栖息在横梁上的夜枭。她仰起头,漫天繁星如碎钻般洒落在漆黑夜幕,可映在眼底的,却是萧承煜方才望向画像时眼底翻涌的愧疚——那神情与记忆中并肩看星时的温柔重叠,烫得她眼眶发涩。
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的玉珏,冰凉的触感让她猛然回神。三年前那个血夜,她也是这样仰头望着星空,怀中抱着断气的幼弟,发间还沾着父亲飞溅的热血。而此刻,萧家血脉就在身后的牢笼中,任她摆弄。
"阁主,暗哨传来消息。"暗香阁左护法从阴影中现身,黑斗篷上还沾着城郊的晨露,"督主的人三日前便开始监视采石场外围,似乎察觉到了异动。"
沈黎初垂眸冷笑,星光照亮她下颌绷紧的线条。地牢里看似漏洞百出的机关、刻意暴露的线索,本就是抛给朝堂势力的诱饵。萧承煜生母的死与督主脱不了干系,而沈家灭门案背后的卷宗,更可能藏在那位权倾朝野的老狐狸书房深处。
夜风卷起她的披风,露出内衬上细密的银线刺绣——那是仿照西域莎兰族图腾所制的追踪纹。每次踏入地牢,这些暗纹都会吸附萧承煜身上的气息。一旦他中计逃脱,无论躲到天涯海角,沈黎初都能循着气息将他抓回。
"把第三道防线的弩箭换成见血封喉的毒。"她突然开口,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再派死士伪装成流民,在督主必经之路散播月落城秘宝现世的消息。"
左护法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阁主是想...引督主亲自入局?"
沈黎初转身望向地牢方向,铁窗内隐约透出摇曳的烛光。萧承煜的身影映在石壁上,时而抬手似在比划机关轨迹,时而对着画像喃喃自语。她想起今早送饭时,那人将窝头掰成两半,坚持要分她一半的模样,喉咙突然发紧。
"他以为自己是赎罪的祭品。"沈黎初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蔓延,"可真正的棋局,从他母亲构陷沈家那天就开始了。"
远处传来闷雷滚动,乌云渐渐遮蔽星空。沈黎初摸向袖中暗藏的短刃,刃身刻着的海东青图腾与督主府徽记如出一辙。这把匕首,是灭门之夜从黑衣人首领身上缴获的——如今,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告诉暗影组,明日辰时在城西破庙设伏。"她转身走向马厩,靴跟踏在石板上的声响清脆如叩击命运的鼓点,"若萧承煜果真上钩,便让督主的眼线看着他'逃脱'。但记住..."沈黎初翻身上马,缰绳在掌心勒出红痕,"绝不能让他真的死在乱箭之下。"
马蹄声渐远,采石场重归寂静。地牢内,萧承煜将石桌上的备用钥匙又往边缘推了推,望着墙上被烛光拉长的沈黎初的影子,轻声叹息。他早己看穿那些刻意的破绽,却甘愿入局——因为只有顺着她的布局走下去,才能真正触及沈家灭门案的核心,才能替母亲偿还罪孽。
而这场以爱恨为饵、生死为注的棋局中,他们都不过是执棋人手中的棋子。当第一滴雨落在萧承煜手背时,他仰头望向头顶的流沙陷阱,恍惚间又看见沈黎初在月下舞剑的模样。那时的她眼中有光,而如今,只剩被仇恨淬炼出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