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血玉贴着皮肤的灼痛像根烧红的银针,从胸口首扎进脊椎骨。
他望着金茂大厦玻璃幕墙上最后一道八卦纹路隐没,喉间泛起一丝苦涩——这是胜利的滋味吗?
可江风里那股腐鱼混着铁锈的腥气,正顺着衣领往肺里钻。
"龙气在归位。"维多利亚的声音裹着金属般的冷意,她指尖的血晶还在微微发亮,却没像往常那样收进袖扣。
这个德古拉后裔此刻正侧身对着黄浦江,银发被风撩起,露出耳后未完全愈合的齿痕,"但太顺利了。"
林深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人工岛的轮廓在夜色里膨胀,像被潮水顶起的巨鲸脊背。
他突然想起二十分钟前,当钟声第一次与龙脉共振时,地下传来的那声沉闷震动——不是地脉苏醒的欢鸣,倒像是某种被束缚的东西,在挣脱枷锁前的伸懒腰。
"叮——"
八点零五分的钟声突然拔高半度,撞锤在铜壁上擦出火星。
林深的瞳孔骤缩。
这口百年老钟的频率他再熟悉不过,每一下都该是沉稳的"咚——咚",可此刻尾音却带着细不可闻的颤音,像琴弦被人偷偷拨了一把。
"钟楼!"李警官的喊声响在耳侧。
这位刑警队长不知何时己经摸到了钟楼基座,枪套半开,左手还攥着那枚从"影"手里夺来的青铜锥,"看钟摆!"
林深仰头。
铸铁钟摆本该垂首悬在十二点方向,此刻却微微偏向东北,金属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纹。
更诡异的是,钟摆下方的地面正渗出黑色液体,不是之前那些腐蚀龙脉的污血,倒像是融化的沥青,滋滋冒着气泡,把青石板烫出一个个焦黑的圆洞。
"影的后手。"维多利亚突然抓住林深手腕,她的掌心凉得反常,吸血鬼的体温本不该这样低,"他刚才故意退走,是为了引我们放松警惕。"她另一只手快速结印,血晶在指缝间流转出暗红光晕,"炼金术里,沥青是封印邪灵的媒介,现在倒成了传送门——"
话音未落。
整座钟楼剧烈震颤。
林深踉跄着撞在维多利亚身上,听见头顶传来木料断裂的脆响。
抬头时,正看见"影"从钟楼穹顶的破洞坠下,他的皮肤泛着青灰色,眼眶里燃烧着幽蓝鬼火,左手握着的不再是青铜锥,而是根裹满黑鳞的骨杖,杖头嵌着颗滴着黏液的眼球。
"这是......"林深的血玉突然炸响龙吟。
那声音像闷在瓮里的雷,震得他耳膜生疼,龙纹顺着锁骨爬上脖颈,在皮肤下蜿蜒成金色的河流,"克苏鲁之眼的残器!"
"他要毁了钟楼!"李警官的枪响了。
子弹擦着"影"的肩膀飞过,在墙上溅起火星。
可"影"像根本没感觉到痛,骨杖重重砸在钟摆上。
裂纹瞬间蔓延,钟摆"轰"地砸向地面,带起的气浪掀翻了李警官,他撞在石栏上,警帽滚进了草丛。
"稳住地脉!"林深吼了一声,反手按在钟楼的砖墙上。
血玉的热度顺着手臂涌进墙缝,他能清晰感知到地下龙脉的走向——原本混乱的气团正在归位,可"影"的骨杖每敲一下,就有一道黑丝缠上最近的龙脉分支,像毒蛇在绞杀幼鹿。
维多利亚的血晶突然爆成碎片。
她低吟着拉丁语,指尖划过自己的手腕,鲜血滴在碎裂的血晶上,瞬间凝成暗红的锁链。"去!"锁链如活物般窜向"影",缠上他的脚踝。
吸血鬼的血对邪物有天然压制,"影"的皮肤立刻冒起青烟,发出刺耳的嘶叫。
"没用的!"影的声音像指甲刮黑板,"这具身体只是容器,真正的主人在人工岛下——"他突然抬头,喉结剧烈滚动,"来了!"
林深的血玉烫得几乎要融化。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龙脉往上爬,冰冷、黏滑,带着腐海的腥气。
与此同时,钟楼的青铜钟突然发出哀鸣,不是报时的清响,而是濒临碎裂的呜咽。
祖父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钟声响的时候,别让它哑了。"
"哑不了!"林深咬破舌尖,血珠溅在血玉上。
龙纹瞬间离体,化作金色光刃。
他能感觉到修为在疯狂流逝,可此刻顾不上了——如果钟楼塌了,龙脉气眼暴露,别说上海,整个长三角的地脉都会崩溃。
光刃撕裂空气。"影"的骨杖应声而断,那颗嵌着的眼球爆成绿色脓水。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阳光晒化的雪人,可最后一刻,他咧嘴笑了:"你以为赢了?
人工岛的仪式......"
"闭嘴!"维多利亚的锁链收紧。
吸血鬼的尖牙刺破自己的掌心,鲜血淋在"影"头顶,"以德古拉之名,封!"
黑芒闪过。"影"的身形彻底消散,只留下满地焦黑的残渣。
钟楼的钟声突然变得清亮。
林深瘫坐在台阶上,血玉的热度退了,可他的后背全是冷汗。
抬头时,看见金茂大厦的玻璃幕墙映着月光,己经完全恢复成普通的镜面,没有一丝八卦纹路。
"没事了?"李警官捂着腰走过来,警服上沾着草屑和灰尘,手里还攥着那枚青铜锥,"刚才那东西......"
"暂时。"维多利亚擦了擦嘴角的血,她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他说的人工岛......"
林深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黄浦江面起了雾,人工岛的轮廓变得模糊,可他分明看见,雾中闪过一道青灰色的影子,像极了某种长着触须的巨兽。
血玉在他胸口轻轻震动。
这次不是警告,更像某种......共鸣。
"走。"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去局里做笔录。"可目光却始终没从江面上移开。
李警官己经开始打电话叫支援,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维多利亚整理着被扯乱的袖扣,突然说:"你祖父的钟,保住了。"
林深摸了摸胸口的血玉。
龙纹还在游动,这次很慢,像在安抚他。
他望着钟楼顶端重新摆正的钟摆,突然笑了:"保住的不止是钟。"
江风掀起他的衣角。
雾更浓了,浓得连人工岛都看不见了。
可他知道,在雾的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明天。"他轻声说。
明天,会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