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嘴环路地铁站出口的电子屏跳动着8:00的数字时,林深己经在自动扶梯下站了十分钟。
他右手插在夹克口袋里,指腹无意识着血玉边缘——从凌晨三点开始,这枚祖传的老玉就像被浇了沸水,隔着两层布料都能灼得皮肤发红。
"林先生!"
小梅的声音混着地铁穿堂风扑过来。
林深转头,看见她抱着个帆布包跑下台阶,发梢沾着细雨,鼻尖冻得微红。
她今天没穿昨天的旧衬衫,换了件藏青针织衫,袖口却还沾着玉虚观墙灰的痕迹。
"等很久了?"她喘着气把包递给林深,"我带了爷爷的罗盘,还有...防水手电筒。"
林深接过包,指尖触到金属罗盘的凉,忽然想起昨晚玉虚观里她举镇纸的手——当时那双手抖得像风中芦苇,现在却稳稳把背包带绕在手腕上,指节因用力泛白。
"没等多久。"他扯了扯嘴角,转身往环球金融中心方向走,"等会到顶楼,你跟紧我。
血玉感应到龙脉波动时,玻璃幕墙的折射角会形成'天市垣'卦象,那是...地脉气眼的坐标。"
小梅嗯了声,脚步却没慢:"我爷爷说过,'天市'主财禄,可这卦象要是和龙脉重叠..."她忽然顿住,抬头望向天际线——492米高的环球金融中心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菱形玻璃幕墙像被打碎的镜子,每块反光都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深的太阳穴开始跳。
血玉在口袋里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像是有活物在撞门。
他摸出玉,龙纹处的红己经渗到边缘,在雨幕里泛着妖异的光。
"到了。"
顶楼观景台的玻璃门刚滑开,林深就被一股热气裹住。
空调的嗡鸣里,他听见血玉发出极轻的龙吟——不是昨晚震慑邪祟的炸响,倒像幼龙在喉间滚的哼鸣。
顺着那声音看过去,正东方向的玻璃幕墙正对着云层裂隙,一缕天光斜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个菱形光斑。
"跟我来。"林深拽着小梅往光斑走,鞋底在防滑垫上蹭出刺啦声。
光斑边缘有块浅灰色地砖,比周围低了半厘米——他蹲下身,指甲叩了叩砖缝,"这里是空的。"
小梅立刻蹲下,从帆布包摸出罗盘。
指针疯狂旋转的瞬间,她倒抽口气:"地脉...地脉在这里打了个旋!"
林深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把血玉按在砖缝上,红纹突然像活了般窜进石缝,接着是"咔嗒"声——地砖向两侧滑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你在这等。"林深扯下外套系在腰间,摸出小梅递来的手电筒,"如果十分钟没动静,立刻联系李警官。"
"我跟你去。"小梅把罗盘塞进他手里,"爷爷说过,看地脉要'人随气走',你一个人...容易被冲了气。"
林深望着她发顶的呆毛,忽然想起《镇脉手札》里"信人"那页——墨迹晕开的地方,祖父用小楷补了句"守脉者若孤,脉亦孤"。
他伸手把小梅的针织衫拉链拉到顶:"跟紧,别碰任何墙。"
密道比想象中深。
下到第三层时,手电筒的光突然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林深眯起眼,看见前方有团幽蓝的光,像有人把月亮捏碎了撒在地上。
等走近才发现,那光是从个半人高的水晶球里透出来的——球面浮着暗金纹路,仔细看竟是缩小版的上海水系图,黄浦江、苏州河、淀山湖,连最细的支流都纤毫毕现。
"龙脉之眼..."林深喉咙发紧。
他记得手札最后一页被祖父撕了,只留半行字:"若见龙珠现,当知..."
"当知百年局,今日开。"
女声从背后传来。
林深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撞在来人脸上——是维多利亚。
她穿着月白西装裙,发尾卷得像1930年代的老电影明星,耳垂上的血晶耳钉却泛着冷光。
"德古拉小姐。"林深把小梅往身后带了半步,血玉在掌心发烫,"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暗夜之子的人在我咖啡里下了追踪剂。"维多利亚轻笑,指尖划过水晶球表面,球面立刻泛起涟漪,"他们想引我来取这东西,好坐收渔利。
不过..."她抬眼,金瞳在幽蓝中闪了闪,"我更想看看,青蚨堂的传人要怎么护脉。"
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林深握紧血玉,龙纹在皮肤下凸起——是刀疤男的手下,这次不止三个,脚步声像潮水般漫过来。
"把水晶球抱起来。"维多利亚的语气突然冷硬,"它现在和你血玉共鸣,他们伤不了你。"
林深没动。
他盯着维多利亚耳后的血晶,那东西正随着脚步声频率闪烁——和昨晚刀疤男甩出的黑砂,是同一种能量波动。
"你早知道这里有埋伏。"他说,声音像浸了冰,"你引我们来当靶子。"
"不。"维多利亚忽然抓住他手腕,把血玉按在水晶球上。
龙纹与水脉图重叠的刹那,整间密室震了震,幽蓝光芒暴涨,"我引的是他们——你以为陆家嘴的坠楼案只是邪祟作祟?
那些人被抽走了生气,用来养这颗...被污染的龙脉之眼。"
脚步声更近了。
林深听见小梅在身后翻包的声音,接着是罗盘碰撞的脆响。
他低头看水晶球,这才发现水脉图边缘缠着黑丝,像腐坏的血管。
"抱着它,跟我走。"他咬咬牙,把水晶球抄进怀里——比想象中轻,却沉得压得肩胛骨发疼。
维多利亚己经退到密道入口,指尖弹出三枚血晶,精准钉在三个转角处:"他们怕光,跟着血晶走。"
第一波攻击来得比预想中快。
刀疤男从阴影里扑出来时,林深闻到浓重的血腥气——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黑色,指甲长得像兽爪。
血玉突然发出轰鸣,林深怀里的水晶球跟着共振,黑丝瞬间被震碎,刀疤男惨叫着撞在墙上,皮肤开始溃烂。
"走!"维多利亚拽着小梅往楼梯跑,"李警官在顶楼等,他带了防暴盾!"
林深跟着冲上去,水晶球的光把台阶照得雪白。
他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闷响,是血晶爆炸的声音,混着维多利亚用拉丁文念的咒。
等跑到顶楼时,李警官正举着盾牌堵门,额角渗着血:"林兄弟!
把东西放后备箱,我车停地下三层!"
转移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李警官的警车鸣着笛冲过陆家嘴环路时,林深从后窗望出去,只看见几团黑影在雨里追了两步,便被红灯拦住。
水晶球在他膝头渐渐冷却,龙纹也缩回血玉里,只剩淡淡的红。
"安全了。"李警官把车拐进老城隍庙的小巷,停在间挂着"青蚨堂"旧匾的老房前,"这是你爷爷以前的宅子,地下有间石屋,当年他镇龙脉用的。"
林深抱着水晶球下车,雨丝落进领口。
他望着门楣上被岁月磨平的"青蚨"二字,忽然觉得怀里的重量变了——不是水晶球沉了,是某种更沉的东西,压得他心脏发闷。
维多利亚站在车边,正用丝巾擦耳钉上的血渍。
她抬头时,金瞳里映着老房的飞檐:"林先生,你该看看水晶球底部。"
林深低头。
球面不知何时凝了层水雾,用袖子擦开后,露出行极小的血字:"借脉者生,断脉者...醒。"
雨突然大了。
雷声滚过天际时,林深听见血玉在口袋里发出极轻的呜咽——像极了昨晚玉虚观里,刀疤男被制住时的低吼。
他抱紧水晶球,望着老房斑驳的砖墙,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