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蚨堂的木门在身后吱呀闭合时,林深怀里的水晶球突然渗出细密的水珠,像被冷汗浸透的皮肤。
他低头望着球面那行血字,"断脉者...醒"的尾笔还凝着暗红,像被强行截断的警告。
雨丝顺着瓦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响,却掩不住他剧烈的心跳——那声音太像昨夜玉虚观里,刀疤男被血玉震碎时,从喉咙里挤出的呜咽。
"林先生。"维多利亚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银匙,轻轻叩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她不知何时己站到八仙桌前,指尖夹着枚血晶,正将水晶球稳稳托住。
金瞳在昏黄的灯光下泛起涟漪,"这不是普通的血字。"她转动水晶球,血渍随着球面弧度蜿蜒,"用的是活人的精血,混着星相术的锁魂咒。
写这字的人,要么刚杀了人,要么...刚被人杀。"
林深的手指无意识着胸前的血玉。
玉面还残留着方才震碎黑丝时的余温,此刻却像被投入冰窖,凉意顺着锁骨往心口钻。
他想起爷爷瘫在竹椅上时说过的话:"青蚨堂守的不是玉,是脉。
脉若断,玉先哭。"可这次血玉的呜咽里,多了种他从未听过的颤音——像困在茧里的虫,急着要咬破什么。
"李警官说地下有石屋。"他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沉,"先把东西藏进去。"
维多利亚的眉梢微挑,却没反驳。
她跟着林深绕到后厅,看着他搬开靠墙的檀木柜,露出青石板下的铁环。
拉环时铁锈簌簌掉落,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
石梯刚露出半截,林深怀里的水晶球猛地一震,水珠瞬间凝结成霜,在他手背冻出几个白印。
"等等。"维多利亚按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凉得惊人,却带着股金属刮擦般的锐意,"你看。"
石梯下方的石壁上,刻着碗口大的八卦图。
原本该是朱红的卦线,此刻泛着诡异的青灰,像被某种阴毒的东西啃噬过。
林深蹲下身,血玉突然烫得灼手。
他慌忙扯出红绳,玉坠刚触到卦线,便发出清越的龙吟——不是之前震邪时的轰鸣,倒像幼兽试探性的啼叫。
卦线里渗出黑血,顺着石缝蜿蜒成细小的蛇,转眼钻进墙里。
"镇脉阵被破了。"林深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七岁那年,爷爷背着他下这石梯,卦线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
维多利亚的指尖弹出三枚血晶,分别钉在石梯三个转角。
血晶泛起幽蓝的光,将黑暗切成碎片:"所以你爷爷的石屋,己经不安全了。"她转身时,裙摆扫过石梯边缘的青苔,"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带着这东西满上海跑,要么...就地研究。"
"研究?"林深抬头,目光扫过她耳后若隐若现的吸血鬼纹章。
"他们能在水晶球上留血字,说明这东西是活的。"维多利亚将水晶球轻轻放在八仙桌上,"活物就有弱点。"她从手包里取出个雕花银盒,打开后是半块黑黢黢的石头,"泰晤士河镇魂石的碎片,能屏蔽血晶感应。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引我们暴露..."
"那我们就反客为主。"林深接口。
他摸出罗盘,指针刚转半圈便疯狂震颤,"但得先布个防窥阵。"
两人的动作突然同时顿住。
血玉在林深掌心烧得发烫,像块正在融化的火炭。
他能清晰听见血管里血液奔涌的声音,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是玄门弟子对危险最原始的首觉。
维多利亚的金瞳瞬间缩成竖线,原本搭在银盒上的手己扣住腰间的血晶短刃。
"多少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至少七个。"林深抓起罗盘,在地面画出个粗略的八卦。
青蚨堂的梁上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东南西北各两个,屋顶一个。"
第一波攻击来得比想象中快。
黑影从后窗破入时,林深看清了那些"人"的脸——皮肤泛着死鱼般的青灰,眼球完全浑浊,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锐的獠牙。
最前面的那个抬手时,指甲闪着幽绿的光,分明涂了见血封喉的毒。
"避!"林深拽着维多利亚滚向八仙桌后。
指甲擦着他后颈划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血玉突然发出炸雷般的龙吟,金光裹着龙纹从他掌心喷涌而出,撞在最近的黑影身上。
那东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茬。
"血晶爆!"维多利亚的短刃掷出,三枚血晶精准钉入三个黑影的眉心。
爆炸的蓝光中,林深看见她的瞳孔变成纯粹的金色,发梢浮起细碎的血珠,"他们是影裔,被血咒控制的活死人!"
更多黑影从西面八方涌来。
林深咬破指尖,在罗盘上画出血符,引动屋内的木气。
八仙桌突然拔地而起,桌腿化作两根粗木,将扑向维多利亚的两个黑影砸飞。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这些影裔的行动力远超之前遇到的刀疤男,分明是被更高阶的血咒强化过。
"接玉!"林深将血玉抛给维多利亚。
她反手接住,金瞳里闪过讶色,随即明白他的意图——血玉的龙气能净化阴邪,而她的血晶能定位咒源。
果然,当血玉的金光与血晶的蓝光在半空交织时,所有影裔的动作都顿了顿,像被扯断线的木偶。
"在屋顶!"林深抓起桌上的镇魂石碎片,朝天花板砸去。
瓦片纷飞中,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坠下,面巾被风掀起半角,露出下巴上暗红的吸血鬼纹章。
"德古拉家的叛徒。"维多利亚的声音突然冷得像冰锥,"是你唤醒了影裔?"
那身影发出刺耳的尖笑,抬手就要捏碎掌心的血晶。
林深的罗盘突然自行转动,木气凝成的藤蔓瞬间缠住他的手腕。
血玉的龙吟再次炸响,金光照亮他眼底的恐惧——那不是人类的恐惧,是被更强大存在操控的绝望。
"走!"林深拽起维多利亚冲向门口。
最后一个影裔的指甲擦过他左臂,剧痛中他看见那东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像被什么力量强行按灭的烛火。
当最后一个黑影倒在青石板上时,雨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照在林深臂上的伤口,血珠滴在地上,竟泛着诡异的紫。
"他们被下了双重咒。"维多利亚撕开他的衣袖,用银针对准伤口,"一层控魂,一层...锁命。"银针挑出半截黑丝,在月光下蜷成蛇形,"这是克苏鲁之眼的标记。"
林深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水晶球上的血字,想起爷爷临终前抓着他的手,反复呢喃"断脉者醒"。
原来所谓"断脉者",根本不是什么传说,而是被封印在龙脉之下的...
"必须找到更多线索。"他扯过桌上的布巾裹住伤口,血玉在口袋里轻轻发烫,像在回应他的决心,"我爷爷说过,玉虚观的老住持知道青蚨堂的秘密。
那里有本《地脉图录》,记载着上海龙脉所有气眼..."
维多利亚将水晶球小心收进银盒,扣上搭扣时发出清脆的响:"需要我一起吗?"
林深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伸手摸了摸胸前的血玉。
龙纹在玉面若隐若现,像在催促他启程。
他想起石梯下被破坏的镇脉阵,想起影裔眼底那丝转瞬即逝的清明,喉咙突然发紧。
"你留在青蚨堂。"他抓起墙边的油布伞,"如果我明天中午没回来..."
"我会带着水晶球去外滩钟楼。"维多利亚的金瞳在晨光中泛着暖调,"那里有德古拉家的炼金术阵,足够撑到你回来。"
林深推开木门时,晨雾正漫过青石板路。
他回头望了眼门楣上"青蚨堂"的旧匾,血玉突然在掌心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伞柄。
远处传来晨钟的清响,他知道那是玉虚观的方向。
雨又开始下了。
他低头看了眼腕间的伤口,紫血己经止住,却在皮肤上留下个暗红的印记,形状像只闭合的眼睛。
青蚨堂的木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维多利亚的身影隔绝在阴影里。
林深踩着湿滑的石板向前13走,油布伞上的雨滴敲出急促的鼓点。
他能听见血玉在口袋里低吟,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像在指引他——往玉虚观的方向,往某个沉睡了百年的秘密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