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耿娘不瞅自己儿子，就他那样还嫌弃自己，也不看自己都埋汰成什么样了，浑身上下一股子烟臭味。
赵耿不在乎他娘的表情，“干脆明儿让二栓和三子去老妹儿那玩两天吧，过了年他们也该去上课了，就没时间了，”
赵耿娘难得见儿子说句人话，她心想，不管怎么样，侄子给姑姑拜年还是要去的，这要不是春枝过世，按说他们早就该去的，何况瑞香对这个家那可是没得说的啊！
她看向低头吃着鸡蛋饼的二栓，“二栓，不然的，今儿你哥走了，你和素素去买点糕点，明儿带你弟弟去看看你小姑，玩两天再回来？”
“就是，就是，你们去，家里有我，今天在外面看看转转玩玩，我照顾你们奶，素素也去，素素也去，”
他甚至从怀里拿出一卷满洲元分给几个孩子，他说是过年的压岁钱，
大栓看着他爹，一脸怀疑，他爹还能拿出钱给他们？他用怀疑的口吻问他爹，“你哪来的钱？”
赵耿扯着脸笑了，笑的很难看，“你看你，我还不能有钱了？你爹我也是有工作的。”
赵耿其实很怵他这个大儿子，每次都有种感觉是大树站他跟前，他笑得胆战心惊的。
大栓一把把赵耿手里的钱都给夺过来，递给素素，“这是家里的生活费，你拿着，你们去给姑买点礼物，明天二栓和三子去姑家，待两天就回来，素素一个人在家也不行，”
他没明着说他不信他爹。
吃过饭，大栓坐在他奶的身边，这个年让他觉得他奶慈祥随和了。
赵耿娘等赵耿出去了，拉着大栓的手捏了捏，“好，你走吧，别误了车，那个，奶跟你说的话一定要记住，谁都不能信，你爹那人更不能信，”
她的目光随着屋子的墙壁看了一圈，自己的这间屋子，还有对着炕的那间小屋子，赵耿当着她的面在里面翻了好几次了，什么也没有找到。赵耿气哼哼、恶狠狠的吼她，她也没拿出来。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大孙子身上，“咱家房子看好了，弟妹们看好了，”
大栓看着他以前特别讨厌的奶奶，心里懊悔，要是娘不死，爹不抽大烟，他的家该是多幸福啊！
如今一家老小还得指着他。他是老大，就像大树哥哥，他怀疑大树哥哥去打仗了，一定是的，不然他不该不看素素的。
赵耿看着几个孩子一起出门，今天他很安静，连烟馆都没去。
素素和二栓哥俩去了街上，走出他们的巷子就到了街上，三个孩子不敢随意乱跑。那些穿着跟西叔一样衣服的警察在街上溜达，素素听他们院里的租客说这些人狗仗人势，就知道欺负平民百姓，她不知道西叔是不是也这样欺负平民百姓。
就算是过年，街上还是有很多穿着破衣烂衫的流浪汉，一看就是没吃饱饭的样子，垂头丧气举着个破碗，以前姑姑会给这些人几个小钱。可是他们现在也没有了，也要把钱捏的很紧才能把一个月混下去。
今天，即使手里有钱他们也不敢乱花，大栓说这是一个月的饭钱，他们家的一户租客年前该给的房租都没钱给，大栓没撵他们出去，说过了年再给。
每家都难啊！
三个半大孩子在街上东看西看不知道买什么，后来素素做主买了三盒糕点，还称了几斤冻梨，给奶留几个，一盒糕点他们自己吃，剩下的都给小姑家带去。
三个人掂着东西来到街角，这里有一家卖烟花的店，小三子马上跑过去，盯着鞭炮目光冒着星星，素素一问老板，捂着嘴回身拉起小三子，她不敢买了。
二栓拽了下小三子，小声说：“回家，这个不能买，惹事，招日本人来家。”
只要一说日本人，小三子就害怕，谁家小孩不听话都拿日本人来吓唬。
素素看着不忍离去的三子，她跺下脚，鞭炮不能买。
她踏进了旁边的糖果店，买了一小包糖果递给三子，“这个，比那个好，吃了心里甜润。”
小三子看着姐姐手里的糖，笑眯眯的接过来，瞬间他忘了鞭炮的吸引。他捏了捏包着的糖果，抬头看看哥哥和姐姐，两个人也看着他，三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捧在手心里，捏了一颗递给素素，又捏了一颗递给二栓，然后自己捏了一颗攥在手心，又把糖果包重新抱起来。
一小包糖，其实也没几颗糖。
“回家给奶吃。”
三子嘴里嘟囔一句。
这一晚，赵耿娘从未有过的一种幸福扑面而来，孙子们给她买了糖，还给她买了冬天喜欢吃的冻梨，她己经很久没吃过这些东西了。还吃了糕点，甜甜糯糯的，她没舍得吃，就吃了一小口。
看着平时就喜欢跟自己怼仗的二孙子，今天他满心欢喜的给自己泡冻梨，专心做事的样子可爱极了，今年这个年是他们最奢侈的年啊！
初九的清早，赵耿娘还是醒的很早，她每天要拉要尿，素素睡在他屋里，也就起得早，她要帮老太太起床。
二栓和小三子跟他们睡一个屋，大家都挤在赵耿娘的炕上，赵耿娘一折腾起来，他们也起来了。
素素给他们做了早饭，很简单，就是熬了点清粥，能照人的清粥。给赵耿留的几块糕点他没吃，他回来得太晚了，回来进了屋子就没再出来。赵耿娘知道他儿子又是去烟馆了，于是她做主让三个孩子把糕点当了早餐。
素素收拾了家里，赵耿还没起来，他烧锅炉的，是轮班，这货，因为有二姑家的表哥罩着，烧锅炉那事，他即使没去，人家也睁只眼闭只眼。
大家都知道，早早晚晚的，他的那个工作也不保。
二栓和小三子提着糕点，把冻梨装进书包里背着，两个人出了院子去拜年了。
素素把家里收拾干净，又把老太太的衣服和二栓他们换下来的衣服洗了，然后她坐在炕上，拿起一双鞋底子纳起来，如今家里男人们的鞋子需要她来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