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
舒怡因为胎象不稳跟单位请了长假。
没有什么比她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了。
不,还有绍远哥的前程,帮绍远哥考上一个好大学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这儿,她在床上再也躺不下去了,立马起床穿衣去了趟新华书店。
书店门口不少有门路的人己经听说了可能要恢复高考的消息,《数理化自学丛书》《辞海》等工具书的书架前排了好长的队。
舒怡一边护着肚子,一边跟人抢书,最后千辛万苦终于让她抢到了最后一套。
她视若珍宝地把书捧在怀里,一路往家走,路过一处报亭,旁边有个三轮车叫卖的烤地瓜摊。
怀孕的人口味多变,平时没多稀罕的粗粮,这会甜甜的香味一烤出来,舒怡吸了吸鼻子,竟馋得有些走不动道。
“同志,来一个地瓜吗?”卖烤地瓜的大爷朝她看过来。
舒怡无声吞咽了下口水,走近,捏着兜里买书剩下的七分钱点了点头:“帮我拿一个小的。”
“好嘞。”大爷挑了个地瓜,上称:“不到六两,算你半斤,给我五分钱就行。”
舒怡松了口气,低头拿钱。因为那三百块钱的彩礼,她每月要交给婆婆三十块钱还债,只留下八块钱零花。
别说裙子了,现在就连一口吃的都要这样算计。
她叹了口气,安慰自己,最后半年了,等绍远哥考上大学就好了。
大爷把地瓜放进炉子:“丫头,稍微等一会啊,凉亭那有遮光的,嫌晒你可以去那等等。”
正午的日头是毒,舒怡点了点头,站在报亭边上。
余光一眼扫到京市日报头版的那张照片。
她猛地把报纸拿起来。
“同志,报纸三分钱一份。”报亭里的人看过来。
“我就看看,就看看……”
“那可不行,你看完了我还怎么卖。”售货员一把从舒怡手中把报纸抢回去。
她只看到了放大的标题,乐于助人,尽显医德,后面,后面还有什么?
她捏着兜里剩下的两分钱,反复纠结,攥了攥拳,回到了地瓜摊旁边:“大爷,地瓜我不要了,麻烦你把钱退我吧。”
“退?我都烤上了。”大爷看了舒怡一眼,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行行行,退你,大热天的算我倒霉。”
舒怡失魂落魄地买了报纸,一路往家走。
走到服装厂院里,才摊开报纸,迫不及待地翻到舒糖照片的界面。
“哎?温家媳妇那封道歉信你们看了吗?”
“看了看了早就看了,这都多少天了,你怎么才想起来问这事?”
家属院门口有棵大树,阴凉又有风,一到白天,树下总坐着出来纳凉的大婶。
舒怡听见自己名字,下意识停下脚步。
“哪是我才想起来?这不是又闹热闹了吗?”
“早上我看报纸,说她爸卖军工厂的图纸,天呐,多吓人啊。”
“之前光听说她爸犯事被抄家劳改了,还有这事?”
“是啊,要我说,真是谁沾她谁倒霉,前段时间不是还吹牛,说是她不要人家徐司令家的儿子吗?”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徐司令家能要她这个成分的儿媳妇吗?你们知道人家儿媳妇今天为啥上报纸吗?”
“为啥为啥,别卖关子,快说说。”
“因为在街边救人,救了个将军!就是军区医院那个退休的老院长,做脑外科手术那个!”
“我的妈呀,真的假的啊?”
“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着,还能是假的?人家老院长特意评价舒糖和徐司令的儿子,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舒怡手不自觉的发抖,呆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拿起报纸,找到这八个字。
还真是……还真是让她占尽了风光!
耳边嘲笑声此起彼伏,舒怡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诶,别说了。”
“说话就说话,你捅咕我干什么?”
一个大姨看见舒怡,朝对面的婶子使了个眼色:“温家媳妇回来了。”
“回来怕什么?当着面我也敢说,要不是她,老刘家那三丫头能被抓走吗?”
“说什么姐妹换嫁是因为她看不上人家,我看现在报纸一登,是谁不检点己经很清楚了吧?”
“未婚先孕,我要是她妈我都恨不得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闭嘴,”舒怡看着那几个老婆子讥讽的表情,浑身力气被抽干似的,往后退了两步:“都闭嘴!”
没人听她的。
她站在人群外围,仿佛是个透明人一般,那群人该说说,该笑笑。
舒怡一路捂着耳朵跑回的家。
失魂落魄,报纸被她搓成一团。温母掀开门帘,看见是她回来,一脸殷勤地笑着上前,把东西接过:“回来了?累不累?中午想吃啥?妈给你做。”
“不用。”舒怡看不懂婆婆一反常态的态度,语气冷漠。
“哪能不用,你现在双身子,想不想吃肉,妈给你炖肉,行吗?”
原来是为着她这个肚子,舒怡想通后,挺了挺腰杆,手抚上小腹,脸上神色缓和些,趾高气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