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竿在隋冷掌心震得发麻，鱼线绷成一道银弦，水下那股蛮力不似寻常鱼群，倒像有什么活物正拽着钓线往深水区拖。
小银在水桶里撞得水花西溅，鱼鳃张合的频率快得惊人："快跑！
水底下有东西在发抖，不是害怕，是疼！
疼得首打滚！"
隋冷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三个月前在码头救溺水柯基时，她听过动物疼到极致的呜咽；上个月暴雨夜救被困阁楼的流浪猫，也见过它们因恐惧而扭曲的语言——可小银说的"疼"里，还裹着股黏腻的腥气，像腐烂的内脏混着消毒水。
"飞羽！"她仰头喊了声，肩头的白鸽振翅冲向暮色。
鸽群最擅捕捉气流里的异常，若真有危险，飞羽会在三十秒内折返示警。
钓线突然"啪"地绷断，隋冷踉跄两步，钓竿尾端重重磕在老柳树上。
水面翻涌着浑浊的浪花，隐约浮出团灰褐的毛——不是鱼，是某种陆生动物的皮毛！
"那边！"小银用鱼鳍拍打着桶壁，"灌木丛里！
有小猫在喊救命！"
隋冷顺着鱼嘴指的方向奔去，湖边的芦苇丛被压出条歪扭的小径。
她扒开带刺的野蔷薇，就见半人高的灌木丛里，小橘正用前爪扒拉着块斑驳的灰布，布下露出条大黄狗的后腿。
"冷姐！
大黄动不了了！"小橘的声音带着哭腔，猫爪上沾着暗褐色的血，"它说疼，说喉咙像被火烧，说打了针之后就看不见路......"
隋冷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灰布，大黄便发出声虚弱的呜咽。
那不是普通的犬吠，是混杂着痛苦的语言："水......苦的水......他们给我打针，扎进脖子，疼得我咬了铁笼......"
她这才看清，大黄的脖颈处有圈暗红的溃烂，毛被血痂黏成缕，后爪还卡着截断裂的铁链。
小橘的尾巴尖在发抖，猫耳朵紧贴脑袋："我在垃圾站闻到它的味道，它爬了半里地，就为了找能说话的人......"
"别怕，我带你们去医院。"隋冷解下外套裹住大黄，体温透过布料传到掌心，烫得惊人。
她摸出手机给王倩发了定位，又摸了摸小橘的耳朵，"你跟紧我，别乱跑。"
爱心宠物医院的霓虹灯在夜色里泛着暖黄的光，玻璃橱窗里摆着穿圣诞装的布偶猫。
隋冷推开门时，消毒水的气味裹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撞进鼻腔——和湖边那股腥气像极了。
"宠物急诊？"穿白大褂的男人从柜台后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我是张医生，先放诊疗台上吧。"
他伸手要接大黄，隋冷却先一步把布包抱得更紧。
张医生的指尖擦过她手腕，皮肤下凸起的静脉像条小蛇，让她想起原主那个软饭男友——表面温吞，掐人时指甲能抠进肉里。
"我自己来。"她把大黄轻轻放在诊疗台，余光瞥见张医生的喉结动了动。
当他的听诊器贴上大黄溃烂的脖颈时，镜片后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这个微表情只持续了半秒，却被隋冷逮了个正着。
"体温40.7度，白细胞指数爆表。"张医生翻着大黄的眼皮，指尖在病历本上敲得飞快，"初步判断是急性败血症，得马上打抗生素。"
"等一下。"隋冷按住他要抽针剂的手，"它说'药不对劲'。"
张医生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
他抬头时，笑容还挂在脸上，可太阳穴的血管跳得飞快："宠物哪会说话？
小姑娘别开玩笑。"
"那您解释解释这个。"隋冷指着大黄脖颈的溃烂处，"普通针剂不会腐蚀皮肤，除非掺了过量福尔马林——我上周刚陪朋友的柯基打过疫苗，护士特意说开瓶后必须冷藏。"
诊疗室的空调突然"嗡"地响起来。
张医生的白大褂后背洇出片汗渍，他低头调整药柜里的针剂，金属托盘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可能是......消毒不彻底。
我去拿新的棉棒。"
门刚关上，隋冷就凑近大黄。
病犬的尾巴在台上轻扫，喉咙里滚出含混的音节："他们......穿白衣服......把针筒往我嘴里灌......说'这批试验品扛不住就扔'......"
小橘从她口袋里钻出来，肉垫按在隋冷手背上："刚才张医生翻药柜时，我看见最里面有个黑箱子，贴着'X-7'的标签，和我上周在垃圾站闻见的怪味一样！"
隋冷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书里提到过，豪门争斗里总有人拿宠物做非法实验——原主那个软饭男友，不就为了逼隋家妥协，往隋老爷子的导盲犬里下过慢性毒药？
"王倩，查一下爱心宠物医院的工商记录。"她发完消息，转身对刚推门进来的张医生笑了笑，"我想在这儿做义工，学习护理知识，可以吗？"
张医生的笑容僵在嘴角："我们......不招兼职。"
"隋氏集团的医疗基金最近在找合作机构。"隋冷摸出手机，屏幕亮起隋氏LOGO的瞬间，张医生的额头渗出了汗，"我听说贵院对流浪动物特别照顾，想亲自看看。"
三天后。
隋冷系着印着猫咪图案的围裙，端着药盘穿过走廊。
小橘蹲在通风管道里，猫眼倒映着监控器的红光——这是她用半袋猫条换来的"岗哨"。
"把3号柜的B型疫苗换成C型，张医生说今天来检查的是生面孔。"护士甲的声音从药房传来，"上次那只金毛就是打了C型，首接抽抽了......"
"嘘！"护士乙压低声音，"隋小姐在呢。
她那只橘猫总往药房跑，别让它闻出味儿。"
隋冷的手指在药盘上收紧。
她早让飞羽守在医院楼顶，此刻信鸽正用爪子攥着微型摄像机，把药房里的动静同步传到王倩的手机。
而小橘，此刻正用肉垫拍着通风管——那是"目标出现"的暗号。
"大黄，能再说说那天的事吗？"她蹲在隔离病房，病犬的尾巴有气无力地摇了摇。
通过三天的安抚，大黄的语言终于清晰起来："卡车......绿牌照，后斗有铁笼......他们说'拉去爱心医院做测试'......"
隋冷打开手机备忘录，把"绿牌照卡车"几个字标红。
窗外传来警笛的嗡鸣——王倩的消息到了："绿牌车属于'康旭生物'，和三年前非法兽药案有关联。"
突击行动定在凌晨两点。
隋冷抱着大黄站在医院门口，警灯的红光里，王倩举着搜查令的手稳得像块铁："根据线报，贵院涉嫌非法进行动物药物实验。"
张医生的白大褂被冷汗浸透，他冲向药房的瞬间，隋冷对小橘使了个眼色。
橘猫"嗖"地窜上柜台，爪子拍在隐藏摄像头的开关上——那是她昨晚趁打扫时安装的，镜头正对着药柜最深处的黑箱子。
"想毁证据？"王倩扣住张医生的手腕，特警己经撞开了药房的门。
黑箱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带血的针管，标签上的"X-7实验用"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汪！"
大黄突然从隋冷怀里挣出，瘸着腿扑向试图翻窗的护士甲。
它的利齿咬住对方裤脚，喉咙里发出低吼："就是她！
往我嘴里灌药的！"
护士甲尖叫着摔在地上，特警迅速给她戴上手铐。
张医生瘫坐在地，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却突然笑了："你以为抓了我就完了？
X-7的货早送出去了，那些打了针的宠物......"他的目光扫过隋冷怀里的小橘，"很快就会开始发病。"
隋冷的后颈又麻了。
她想起湖边水下那股腐烂的腥气，想起大黄脖颈的溃烂——这绝不是个案。
"带走。"王倩给张医生戴上手铐，转头对隋冷点点头，"你提供的证据够判他十年。
但......"她指了指张医生脚边的黑箱子，"里面有张提货单，收货方是'远洋贸易'。"
隋冷望着警车载着张医生远去，小橘在她肩头用脑袋蹭她下巴："冷姐，我闻到车上有股海腥味，和你上次钓到大马哈鱼时的味道一样。"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扫过"爱心宠物医院"的招牌。
隋冷摸出手机，给隋氏集团的法务部发了条消息："查'远洋贸易'所有动物相关的进口记录。"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大黄，病犬的尾巴终于有力气晃了晃，喉咙里滚出含混的音节："谢谢......"
"该说谢的是我。"隋冷摸了摸它耳朵，目光投向远处的霓虹，"你们教会我，有些真相，藏在爪痕里。"
而此刻，市刑警队的审讯室里，张医生正盯着单向玻璃后的阴影轻笑。
他知道，那个藏在"远洋贸易"背后的人，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有个能听懂兽语的女人，正顺着爪印，摸到了黑产链条的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