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竿在隋冷掌心剧烈震颤时,她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小银跃出水面的水花溅在她手腕,带着股透骨的凉:“冷姐!那东西又拽线了,它喉咙里全是铁片刮玻璃的动静!”
她没睁眼。
风里的鱼群早乱成一团,鲫鱼们撞得水草东倒西歪,“快跑快跑”的尖叫像刺进耳膜的针;白鹭扑棱着翅膀掠过头顶,翅膀尖扫过她发顶时,尾羽上沾着的水珠都在抖:“水底下有怪物!水底下有怪物!”
隋冷指尖轻轻压在钓线上。
原主留下的钓鱼技巧早被她摸得透熟,但此刻传递上来的力道,哪是普通鱼咬钩?
那震颤里带着金属摩擦的钝响,像有人攥着铁链在水下拔河。
她想起王倩昨晚给的照片——南洋雨林里那座黑莲标记的实验室,还有文件袋最底下那张“水下声波干扰器”的草图。
“小银,”她声音放得极轻,“你游到钓线尽头,看看拽线的是活物还是机器。”
水桶里的水花骤然平息。
小银的鳞片擦过她手背时,带起一道湿凉的痕:“我怕。”
“我在岸上守着你。”隋冷摸出水桶里的虾干,在小银眼前晃了晃,“回来给你加宵夜。”
水面突然炸开个大水花。
小银的尾鳍拍在她掌心,溅得她袖口全是水,下一秒就窜进了湖里。
钓线在水下拉出银亮的弧,隋冷盯着浮漂,喉结动了动——她听见小银的声音从水下传来,带着气泡破裂的“咕噜”声:“冷姐!是铁疙瘩!圆滚滚的铁疙瘩!上面全是窟窿,窟窿里往外冒黑水!”
“收线!”隋冷猛提钓竿。
钓线绷得像根琴弦,她能听见金属摩擦的刺响里混着小银的尖叫:“它吸住我尾巴了!冷姐救我!”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原书里的隋冷被男友骗得团团转时,也是这样无能为力吧?
她盯着湖面翻涌的水花,突然弯腰抄起脚边的藤网,整个人扑进齐腰深的水里。
湖水浸透了她的牛仔裤,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窜,但她顾不上——小银的尾鳍正卡在铁疙瘩的锯齿状缺口里,血珠像红珊瑚似的往外冒。
“松手!”隋冷攥住小银的身子往外拔。
铁疙瘩突然剧烈震动,震得她虎口发麻,水面腾起大片泡沫。
她咬着牙,另一只手摸出随身的瑞士军刀,对着铁疙瘩的接口猛撬:“我隋冷的鱼,谁也别想伤!”
“咔嗒”一声。
铁疙瘩的外壳裂开条缝,黑水“嗤”地喷出来。
隋冷猛地偏头,腐臭的液体擦着她耳垂溅在岸上,把泥土腐蚀出个焦黑的坑。
小银“啪嗒”掉在她手心,尾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强撑着用鱼鳍拍她手背:“冷姐,铁疙瘩肚子里有字……黑莲……黑莲标记……”
“黑莲。”隋冷盯着掌心里的小鱼,喉咙发紧。
王倩说的黑莲标记,果然和这湖有关。
她把小银塞进随身带的保温箱,刚首起腰,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林婉如的消息:“隋小姐,全国钓鱼锦标赛组委会正式邀请您参赛,明早九点来青湖渔场签确认书。”
青湖渔场?
隋冷望着被黑水污染的湖面,突然笑了。
原主连钓鱼都要问男友的日子早该翻篇了,现在她倒要看看,是谁在渔场里搞鬼。
次日清晨,隋冷站在青湖渔场门口时,鼻尖突然发痒。
头顶掠过一群麻雀,唧唧喳喳的叫声像炸了锅:“水里有怪味!水里有怪味!”脚边的阿灰——那只总在渔场讨食的橘猫——蹭了蹭她裤脚,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鱼都翻白肚皮了,你闻闻,腥得发苦。”
她蹲下身摸阿灰的耳朵:“哪里的鱼?”
“东边浅滩。”阿灰用尾巴尖指了指,“我看见穿蓝马甲的人往那边倒桶里的东西,桶上有黑莲花。”
隋冷的手指在身侧蜷起。
她接过组委会递来的参赛证,余光瞥见远处穿蓝马甲的工作人员正往东边走,手里的塑料桶在阳光下泛着幽蓝。
她抄起钓竿,冲裁判组挥了挥手:“我去东边找钓位,那边水草多。”
东边浅滩的水色发暗。
隋冷蹲在岸边,假装调整钓饵,指尖轻轻划过水面——腐臭味立刻窜进鼻腔。
几尾白鲢翻着肚皮漂过来,鱼鳃张得老大,嘴里沾着灰白色的粉末。
她捏起一点粉末凑近鼻尖,是刺鼻的农药味。
“喵呜——”阿灰突然撞她小腿。
她抬头,看见高处的电线上落着只喜鹊,正歪着脑袋看她。
那是飞羽的同类,她能听懂它的叫声:“穿蓝马甲的进了3号仓库,怀里揣着铁盒子!”
隋冷把死鱼装进密封袋,转身往3号仓库走。
路过裁判席时,林婉如叫住她:“隋小姐,适应性训练快开始了。”她晃了晃钓竿:“找个好钓位,马上来。”
3号仓库的门虚掩着。
隋冷贴着门缝往里看,穿蓝马甲的男人正把铁盒子往货架上塞,盒子上的黑莲标记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她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转身要走,却听见脚边传来“吱吱”声——一只小老鼠从草堆里探出头:“他们今晚十点还要倒药水,在北边网箱!”
“谢了。”隋冷摸出颗花生丢过去,转身往裁判席跑。
林婉如正皱着眉看手表:“你可算来了——”
“林裁判,”隋冷把密封袋往她面前一放,“这是东边浅滩的死鱼,您看看嘴里的粉末。”她点开手机里的照片,“还有3号仓库的蓝马甲,他们可能在投毒。”
林婉如的脸“刷”地白了:“这不可能……组委会的人都是——”
“您闻闻。”隋冷把密封袋凑过去,“农药味混着工业酸,这是人为投毒。”她顿了顿,“而且我有证据。”
决赛当天的湖面飘着薄雾。
隋冷站在钓位前,看着备用饵盒被翻得乱七八糟——饵团全被换成了掺着灰白色粉末的。
她低头摸了摸脚边的保温箱,小银在里面轻轻撞了撞箱壁:“冷姐,北边网箱的鱼在喊‘苦’,东边浅滩的鱼在喊‘疼’,只有中间深水区的鱼说‘安全’。”
“明白。”她从随身的战术背包里摸出自制的饵团——这是她连夜用新鲜虾泥和玉米粉调的,绝对不含任何添加剂。
抛竿时,浮漂稳稳落在深水区,她能听见鲤鱼们“嗡”地围过来:“香的!是安全的味道!”
“叮——”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
隋冷盯着浮漂,右手稳稳握着钓竿。
第一尾鱼咬钩时,浮漂轻轻点了两下,她手腕一扬,银色的鲤跃出水面,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
第二尾、第三尾……她的鱼护渐渐沉了下去,而隔壁钓位的选手却频繁空竿,骂骂咧咧地换饵。
“时间到!”裁判的声音响起时,隋冷的鱼护里装了十三条活蹦乱跳的鱼,其中最显眼的是尾银鳞红尾的鲫鱼——正是小银。
她抱着鱼护走向称重台,林婉如的手都在抖:“总重28.7公斤,隋冷选手夺冠!”
领奖台上,隋冷接过奖杯的手突然顿住。
她从战术背包里摸出手机,按下播放键——仓库里蓝马甲男人往桶里倒药水的画面,还有小老鼠转述的投毒时间,清晰地在扩音器里响起。
她又举起密封袋:“这是被污染的鱼,这是他们的投毒工具,这是地下鼠群的证词。”
全场哗然。
陈逸从观众席里站起来,脸色铁青:“隋小姐,你这是——”
“陈逸先生,”隋冷盯着他,“黑莲标记的实验室,南洋的声波干扰器,还有青湖的毒饵——需要我一件件说吗?”她转身对林婉如笑了笑,“下次比赛,希望是公平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
王倩带着几个警察冲进赛场时,隋冷正蹲在湖边,把小银轻轻放回水里。
小银甩着尾巴绕她游了两圈,鱼鳍拍起的水花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冷姐,他们说要查仓库的监控。”
“查吧。”隋冷摸了摸被水打湿的手背,“该闭合的证据链,总得有人来系最后一个扣。”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
远处,陈逸被戴上手铐的画面模糊成一个黑点,而湖面的鱼群正渐渐安静下来,它们的叫声混着风声,像首重新开始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