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端着青瓷茶杯的手顿了顿,杯沿的茉莉香混着晨露的潮气漫进鼻尖。
阳台围栏上那道黑影扑棱着翅膀落下时,她正望着楼下园丁修剪月季——这只乌鸦的羽毛泛着青灰色,瘦得能看见凸起的锁骨,和三天前桥洞下那只盯着她的乌鸦,像极了。
"我知道谁杀了那个老头!"沙哑的嗓音混着扑翅声撞进耳里,隋冷耳尖立刻发烫,茶水在杯里晃出小圈涟漪。
她迅速扫了眼西周,确认女佣在楼下整理花房,才弯腰把茶杯搁在藤编茶几上,指尖无意识着椅垫上的流苏——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哪个老头?"她压低声音,目光锁死乌鸦的喙部。
前几次和动物交流时,她总忍不住盯着对方的嘴,仿佛这样能更清晰捕捉那些人类听来只是鸣叫的"语言"。
乌鸦歪着脑袋,爪子在栏杆上刮出细碎声响:"新闻里说的!
穿红睡袍的胖老头!
他在花园里摔了瓶子,然后就倒下了!"它翅膀扑得更急,尾羽扫过隋冷垂落的发梢,"我当时蹲在梧桐树上,看得清楚!"
隋冷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她想起今早早餐时,手机推送的新闻弹窗——"周氏集团董事长周延平离奇死亡,警方初步判定非自然死亡"。
周延平是周正雄的堂侄,上周刚因为收购隋氏旗下生物科技公司上过财经版头条。
"慢慢说。"她从兜里摸出颗软糖,这是她最近专门备的"动物交流安抚剂"。
前几次和大黄、小橘说话时,投喂零食能让它们更专注。
灰羽(她给乌鸦起的名字)歪头盯着糖,喙尖小心碰了碰,确认没有危险才叼住,含含糊糊继续:"那晚月亮很亮,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翻过墙。
他在玫瑰丛边站了很久,我以为他要偷花,结果他突然往书房跑!"
隋冷摸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拇指按在录音键上的力度逐渐加重。
灰羽的爪子在栏杆上踱来踱去,翅膀半张着模仿男人的动作:"他跑的时候撞翻了浇水壶,嘴里念叨'不能让他说出去......不能让他说出去'!
后来老头从书房出来,他就......"乌鸦突然噤声,黑色眼珠缩成两粒小煤球。
"然后呢?"隋冷往前倾了倾身子,膝盖几乎抵上栏杆。
灰羽的喙抖了抖:"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往老头脖子上抹。
老头喊了一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然后就倒在月桂树下。
我飞下去看,他手里还攥着半块碎玻璃,上面有红药水!"
隋冷的后背蹭到藤椅硬邦邦的椅背。
她想起周延平尸检报告里提到的"皮肤灼伤感"——今早李振国给她发过简讯,说死者颈部有异常溃烂,初步怀疑是某种腐蚀性液体。
"那男人长什么样?"她摸出手机备忘录,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跳跃。
"高,比修剪工高半个头。"灰羽歪着脑袋回忆,"戴黑框眼镜,左脸有块疤,像被猫抓的。
对了!"它突然拍动翅膀,"他西装纽扣掉了一颗!
我看见掉在绣球花丛里,闪着银光!"
隋冷的笔尖在备忘录上戳出个小坑。
她想起前晚和李振国通电话时,对方提过现场没发现打斗痕迹,"凶手可能是熟人"。
现在看来,熟人未必,但至少是有备而来。
"你为什么告诉我?"她突然问。
灰羽叼着软糖的动作顿住,黑色眼珠里映出她的倒影:"那些兔子、小周说你能帮忙。"它用翅膀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它们说,你听得懂。"
隋冷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三天前桥洞下,大黄说"笼子里的兔子和小周说谢谢"时,尾巴尖扫过她脚背的温度。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灰羽的羽毛擦过的地方,还留着细碎的痒。
"我信你。"她把手机录音文件命名为"灰羽001",抬头时眼里闪着光,"现在,我们需要让警察也信。"
两小时后,隋冷站在刑警队办公室门口,手里攥着写满线索的A4纸。
李振国正对着电脑揉眉心,看见她进来,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字才抬头:"小隋?
不是说这周没案子找你么?"
"周延平的案子。"她把纸拍在他桌上,"乌鸦目击。"
李振国的眉毛挑了挑。
他拿起纸扫了两眼,又抬头看她:"你该知道,目击证人需要......"
"它能描述凶手特征、案发过程,甚至关键物证位置。"隋冷打断他,调出手机录音,"这是灰羽的陈述,我整理了时间线。"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和手机扬声器里沙哑的"不能让他说出去"重复播放。
李振国的手指慢慢蜷起,指节抵着下巴:"调别墅外围监控。"他突然说,"小刘!
把周宅案发当晚的监控调出来!"
监控画面投在白板上时,隋冷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23:17,一道黑影翻过高墙,左脸在路灯下闪过一道反光——是黑框眼镜。
23:22,黑影在绣球花丛边弯腰,像是捡东西。
23:25,书房窗户亮起灯,周延平穿着红睡袍走出来。
"停!"李振国猛地站起来,手指戳向画面角落,"看他右手!"
画面暂停。
男人右手插在西装内袋,露出半截银色瓶身。
隋冷感觉后槽牙发酸——和灰羽描述的"小瓶子"完全吻合。
"查这个男人身份。"李振国转身时,警服领口的扣子崩开一颗,"重点查周延平的亲眷,特别是......"
"侄子周越。"隋冷接口,"周延平没有子嗣,周越是法定继承人之一。
上周董事会上,周延平说要修改遗嘱,把30%股份捐给动物保护协会。"
李振国的眼神变了。
他盯着隋冷看了三秒,突然笑出声:"你这脑子,不当警察可惜了。"他抓起外套往身上套,"走,去周宅花园。"
绣球花丛里的纽扣是在黄昏时找到的。
灰羽扑棱着翅膀在花顶上盘旋,突然一个俯冲,喙尖叼起什么东西飞向隋冷。
她伸手接住,银色纽扣背面刻着"Z"——周越定制西装的标志。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小刘举着检测报告冲进来,"纽扣上的血迹属于周越!"
审讯室的灯在深夜里亮得刺眼。
周越的黑框眼镜歪在鼻梁上,左脸的疤因为激动涨得通红:"我只是去拿合同!
那瓶子是......"
"是氢氟酸。"隋冷站在单面镜后,听着李振国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皮肤接触0.1%浓度就会灼痛,你抹在周延平后颈的,是10%的溶液。"
周越的嘴张了张,最终瘫在椅子上。
隋冷摸出兜里的软糖,隔着玻璃抛向天花板——那里,灰羽正蹲在通风口,尾巴尖轻轻晃动。
结案仪式是在三天后。
阳光透过警局大厅的玻璃照进来,李振国举着"特别协查员"的证件,闪光灯闪得人睁不开眼:"这是第一次,乌鸦成了我们的目击证人。"
隋冷接过证件时,金属边缘有点硌手。
她抬头看向人群外,隋氏集团的黑色迈巴赫正缓缓驶离,驾驶座上的男人摇下车窗,目光扫过她胸前的证件,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是她大哥隋明远,原书里顺理成章的集团继承人。
"还有好多事我没告诉你呢。"灰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隋冷转头,它正蹲在她肩头,翅膀尖轻轻拍她耳垂,"那天在周宅,我还看见......"
"嘘。"隋冷用指尖碰了碰它的喙,目光投向远处渐暗的天空。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钓鱼群的消息:"今晚水库夜钓,有人来吗?"
她摸出手机回复"算我一个",指尖悬在发送键上顿了顿。
灰羽歪头看她,她突然笑了:"有些秘密,等钓完鱼再听也不迟。"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内层口袋里的录音笔。
远处传来警笛声,混着乌鸦的叫声,飘向渐浓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