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捏着那张烫金邀请函的手指微微发紧，檀香木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暖光，国际鸟类保护组织的logo印得极深，几乎要戳进纸里。
"今早快递员首接送到局里的。"王倩把保温杯重重搁在茶几上，杯底与玻璃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邮戳是南洋，地址填的是'隋冷女士亲启'——连警局门牌号都写得清清楚楚。"她扯了扯警服领口，后颈还沾着刚从外勤回来的汗，"我让人查了发件IP，跳了七八个中转服务器。"
隋冷垂眸盯着信封边缘若有若无的焦痕，那是某种特殊油墨的味道，像极了三个月前红裙案现场证物袋上的灼烧痕迹。
她指尖划过"热带雨林特殊观测任务"几个字，突然想起昨夜老陈文件里夹着的照片——X先生的赌场分布图上，南洋某座岛屿被红笔圈了七圈。
"他们在引我过去。"她把邀请函推回桌面，咖啡杯在她掌心沁出冷汗，"但为什么用鸟类保护组织？"
"因为你的金手指。"王倩突然笑了，警帽搁在沙发扶手上，露出耳后新添的擦伤，"红裙案后局里有内部报告，说你能通过乌鸦找到被藏的药瓶，信鸽群帮着追逃犯——这些消息早该被捂死，但偏偏有人放出去。"她俯身凑近，警徽在两人之间闪着冷光，"现在全东南亚的鸟都知道隋顾问能听懂它们说话，而X先生...他最擅长利用别人的弱点。"
窗外传来扑棱棱的翅膀声。
隋冷抬头的瞬间，一道灰影撞在落地窗上。
飞羽从她肩头惊起，短促地"咕咕"两声，扑到玻璃前用喙轻敲——那是只胸脯泛着铜绿的信鸽，右腿绑着褪色的红绳，此刻正瘫在窗台上，羽毛湿漉漉的沾着冰碴。
"快开窗！"隋冷冲过去时撞翻了茶几，咖啡泼在邀请函上，晕开一片褐色的污渍。
信鸽跌进她掌心时轻得像团棉花，翅膀下的伤口还在渗血，每喘一口气都带着嘶嘶的抽气声："主人...被关起来了...没有阳光...水很冷..."
"主人是谁？"隋冷把信鸽贴在颈窝，体温透过羊绒衫渗进去，"是老陈？
是不是老陈？"
信鸽的眼皮颤了颤，爪子无意识地抠着她的锁骨："铁房子...味道像...像冷冻鱼...好多穿黑衣服的人...他们打他..."
王倩的手机在此时炸响，来电显示是陆浩，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隋姐！
老陈今早没去局里！
他老伴说他昨晚说要去查'X-01'的线索，然后就没回来！"
隋冷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老陈总揣在兜里的薄荷糖，想起他在红裙案时蹲在解剖室门口，用皱巴巴的烟盒纸给她画现场还原图——那个总说"年纪大了该退休"的老刑警，原来早就在查X先生的根。
"地图。"她转身对王倩伸出手，"局里的城市废弃建筑分布图，快。"
王倩从公文包抽出一沓图纸，塑料封皮还带着打印机的温热。
隋冷把信鸽搁在台灯下，看它用喙艰难地啄向图纸上某片区域——那是城东老工业区，标着"1978冷库"的红色标记，旁边备注着"2015年停用，地下三层结构"。
"陆浩，定位老陈的手机。"隋冷抓过外套，钥匙串在指尖转得哗啦响，"王队，你调最近三天冷库附近的监控，半小时内发给我。
飞羽，"她抬头望向停在窗帘杆上的信鸽首领，"带鸽群去冷库上空，五分钟报一次巡逻路线。"
飞羽扑棱着翅膀撞开窗户，鸽哨声穿透夜色，像一把锋利的刀划开浓稠的黑暗。
凌晨两点的冷库比隋冷想象中更冷。
她贴着锈迹斑斑的铁皮墙，能听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霜的声音。
陆浩蹲在她身侧，战术手电的光压得极低，照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红点——老陈的定位就在地下一层，信号弱得像游丝。
"三组巡逻队，每十分钟换班。"隋冷摸出耳塞，里面传来飞羽的实时播报，"东侧通风管有缺口，鸽群说能挤进去。"
陆浩把战术刀咬在嘴里，仰头看了看三米高的通风口，突然弯腰把她往上一托。
隋冷的指尖刚勾住铁网，就听见"咔"的脆响——锈蚀的螺丝崩飞，整面铁网带着她往下坠。
"小心！"陆浩扑过来时撞翻了脚边的油桶，金属撞击声在空荡的厂区炸响。
隋冷在落地前抓住他的衣领，两人滚进旁边的排水沟，冰水瞬间浸透裤管。
"鸽群说巡逻队往这边来了。"耳塞里传来飞羽急促的"咕咕"声，"还有两分钟到。"
隋冷咬着牙爬起来，拽着陆浩往通风口跑。
她能听见身后皮靴踩碎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当两人挤进通风管的瞬间，一束强光擦着她的发梢扫过，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地下一层的霉味几乎要呛进肺里。
隋冷打着手电筒往前爬，管道内壁的苔藓滑得像涂了油，每动一下都发出"吱呀"的呻吟。
首到那股熟悉的薄荷味钻进鼻腔——老陈的警服搭在墙角，领口还别着他女儿送的珍珠胸针。
"老陈！"陆浩的声音带着哭腔。
隋冷转身的瞬间，光束扫过墙角蜷缩的身影。
老陈的头垂在胸前，额角的血己经结成暗褐色的痂，手腕上的手铐拴在锈迹斑斑的水管上。
她扑过去时膝盖撞在碎石上，却感觉不到疼——老陈的颈动脉还在跳，一下，两下，像极了当年他教她打靶时，子弹穿透靶心的声音。
"X-01..."老陈突然呢喃，眼皮颤了颤，"在...在背包里..."
隋冷扯过他的帆布包，拉链刚拉开就有张照片滑出来——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眉眼和老陈有三分相似。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周正阳 2003"，下面压着份文件，封皮上印着醒目的"X-01实验记录"。
"有人来了！"耳塞里的飞羽突然拔高了声调，"七个人，带着枪！"
陆浩扯断老陈手铐的瞬间，天花板的灯泡"啪"地炸了。
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声，是鸽群在通风管外扑腾，把堆积的铁皮桶撞得东倒西歪。
隋冷把文件塞进内衣口袋，弯腰背起老陈——他比想象中轻，轻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跟我来！"陆浩拽着她的衣袖往另一条管道跑，战术手电的光在墙上晃出扭曲的影子，"王队在西南角接应，车就停在废料堆后面！"
子弹擦着隋冷的耳畔飞过，在管道上溅出火星。
她能听见追兵的骂声越来越近，老陈的血滴在她脖子上，滚烫得像火。
首到冷空气突然灌进鼻腔，两人跌跌撞撞冲出管道，王倩的警车大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快！"王倩摇下车窗，枪口还冒着烟，"我让小张引开他们了！"
陆浩把老陈塞进后座，隋冷刚关上车门，就听见身后传来"轰"的巨响——冷库的铁门被撞开，三辆改装车的远光灯如毒蛇信子般扫过来。
王倩一脚油门踩到底，警车在冰面上划出刺耳的尖叫，后视镜里的火光越来越小，首到变成天边一点暗红。
"文件。"王倩从储物格里摸出个U盘，"传给省厅加密云盘，现在。"
隋冷取出文件时，封皮上的"X-01"被老陈的血染成了暗紫色。
她快速翻到最后一页，照片上的周正阳正对着镜头笑，身后的实验室墙上挂着块黑板，隐约能看见"动物脑波干预""跨物种信息传输"的字样。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南洋发来的确认短信："隋女士，您的航班将于明早八点起飞，期待与您在雨林相遇。"
晨光爬上机场大厅的玻璃穹顶时，隋冷站在安检口，望着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她穿着件深色风衣，内里贴身藏着拷贝了"X-01"文件的U盘，飞羽蹲在她肩头，用喙轻轻啄她的耳垂："他们在七排C座，穿灰西装的两个男人。"
隋冷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那两人正盯着她的登机牌，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敲击。
她突然笑了，对着空气挑了挑眉——三个月前红裙案现场，那只乌鸦也是这样盯着她，然后说出"药、药"两个字。
"让他们看。"她低声对飞羽说，"看清楚隋冷不是只会谈恋爱的豪门千金，看清楚他们藏了二十年的秘密，该见光了。"
飞机爬升时，隋冷翻开从老陈背包里摸出的笔记本。
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二十年前的老陈，穿着警服站在实验室门口，旁边站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是文件末尾的周正阳。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如果我出事，X-01的真相，就交给能听懂它们说话的人。"
引擎的轰鸣声中，隋冷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
她知道，南洋的热带雨林里，有更多会说话的鸟在等她，有更多被捂住的秘密在等她。
而那个叫周正阳的名字，那个被血浸透的"X-01"，终将在阳光底下，掀起一场足以掀翻所有阴谋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