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的皮鞋碾过南洋机场的大理石地面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
她垂眸整理风衣袖口,余光瞥见接机口穿灰西装的两人——正是飞机上紧盯她登机牌的那两个。
“隋女士。”戴草帽的地接举着写有“隋”字的木牌迎上来,皮肤被晒成古铜色,“营地车在外面,雨林雨季要来了,得赶在天黑前进山。”
她跟着上了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车窗摇下时,湿热的风裹着腐烂植被的腥气灌进来。
后视镜里,灰西装男正对着手机低语,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像在念某种密语。
营地设在雨林边缘的空地上,五顶迷彩帐篷扎成半圆,篝火堆旁几个研究人员正往背包里塞驱虫剂。
隋冷把行李扔进帐篷时,肩头的飞羽突然振翅:“东边树冠层,十二只灰斑鸽在绕圈,翅膀抖得像筛糠。”
她顺着鸽群方向走,假装系鞋带蹲在灌木丛后。
指尖掐住太阳穴——每日三小时的兽语使用时限己用了两小时十七分,再超时头会炸。
“落地?找死吗?”一只脖颈带金环的信鸽扑棱着落在她脚边,尾羽沾着暗红的泥,“那片矮树林里有股味,像烂掉的果子混着铁锈,我们绕了七圈了,有只小崽子差点栽下去。”
隋冷心跳漏了一拍。
她摸出兜里的玉米粒撒在掌心,信鸽歪头啄了两颗,喙尖点向东南方:“气味是从那里来的,像……像被埋在地下的活人,可活人不会不喘气。”
“谢谢。”她轻声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
等暮色漫过树冠时,她往靴筒里塞了把折叠刀,又在手腕绑了个微型手电——老陈笔记本里夹着的照片还在背包夹层,照片上周正阳的眼镜反着光,像双盯着她的眼睛。
雨林的夜比想象中吵。
隋冷踩着腐叶往东南走,手电筒的光被树冠切成碎片,脚边时不时窜过发光的蜥蜴。
飞羽蹲在她头顶的树枝上,每隔十米就发出一声短鸣,那是“安全”的信号。
“停。”信鸽首领的声音突然在耳侧炸响,“脚下三公分,土是新翻的。”
隋冷蹲下身,用刀背划开表层腐殖土,露出下面平整的青石板。
她摸出手机打光,石板缝隙里卡着半片带血的碎布——和“X - 01”文件里实验室照片上的白大褂布料纹路一模一样。
撬石板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当缝隙露出半张人脸时,隋冷的呼吸顿住了。
死者穿着熨烫整齐的衬衫,胸口别着枚银质徽章,鹰爪攥着蛇的图案和文件里“X - 01”的封面标志分毫不差。
“喵——”
一声细弱的猫叫从尸体脚边传来。
隋冷顺着声音摸过去,在石板下的暗格里找到只瘦得只剩骨头的玳瑁猫,它的前爪结着痂,瞳孔缩成两条竖线。
“别怕。”她解下围巾铺在地上,猫却突然弓背,爪子深深抠进她手背,“疼……疼……他推我进柜子,然后戴面具的人来了,声音像生锈的齿轮……”
隋冷倒抽冷气,却按住猫的后颈轻轻——高阶动物的记忆碎片需要疼痛刺激才能唤醒。
猫的尾巴开始颤抖,瞳孔里映出闪烁的画面:
白大褂男人在密室里摔文件,“你根本不知道脑波干预的副作用!那些信鸽会疯,猴子会自残——”“住口!”戴青铜面具的人掐住他脖子,左手腕上有条青灰色的蛇形刺青,“你以为隋家那丫头真的只是巧合?她能听懂兽语,就是我们计划的活样本。”
“够了!”隋冷松开手,猫“嗖”地窜进黑暗。
她低头看被抓出的血痕,手机屏幕亮起来,是王倩的消息:“加密云盘己接收,省厅分析组说徽章属于二十年前的‘南洋生物研究所’,周正阳是第一任所长。”
她刚要回复,远处突然传来狗吠。
飞羽从树冠俯冲下来,用翅膀拍打她的肩膀:“三辆越野车,车灯关了,离营地五百米。”
隋冷抄起背包往反方向跑,树枝刮得脸生疼。
她听见营地传来惊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那些研究人员根本来不及反应。
跑到溪流边时,她躲进空心树,看着七八个扛枪的人从眼前掠过,带头的正是机场那两个灰西装男,其中一个对着对讲机说:“目标不在帐篷,可能进林子了。”
“他们怎么知道我今晚会来这里?”她贴着树干喘气,喉咙里像塞了团火。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条未读短信:“隋小姐的行程很精彩,明晚八点,红树林码头见。”发件人显示为乱码。
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
隋冷缩在岩洞里,用篝火烘干沾泥的裤脚。
她盯着手机里偷拍的尸体照片,突然把照片转发给王倩,附了条假消息:“X先生藏在红树林仓库,明晚行动。”
“这样会打草惊蛇。”飞羽抖着湿淋淋的羽毛落在她膝头。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她摸出老陈的笔记本,照片上二十年前的周正阳和老陈笑得很亮,“如果内鬼在省厅,这条消息会让X先生急着灭口;如果内鬼在南洋……哼。”
果然,凌晨三点,岩洞口传来踩断树枝的脆响。
隋冷吹灭篝火,黑暗中亮起两道手电光。
她打了个呼哨,预先藏在树上的猕猴群立刻扑下去,抓掉一个人的帽子,另一个的枪被猴子抢过去扔进溪里。
“撤!”带头的人骂了句,手电光快速远离。
隋冷打开微型手电,照见地上半截被扯下的袖口——和灰西装男身上的面料一模一样。
雨停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隋冷坐在岩洞口,看晨雾漫过雨林树冠。
飞羽蹲在她肩头梳理羽毛,突然开口:“你问周正阳是不是X先生?”
“嗯。”她望着远处被雨水洗得发亮的树叶,想起猫记忆里那道蛇形刺青。
“他不是一个人。”飞羽的声音很轻,“昨晚袭击的人里,有个左腕有刺青的,蛇头朝内。”
隋冷的手指猛地收紧。
山风卷着湿冷的雾气灌进来,她听见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声音越来越近,像某种蓄势待发的警告。
她摸出兜里的U盘,金属外壳贴着皮肤发烫。
雨林深处传来信鸽的长鸣,那是在说:“暴风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