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把手机屏幕按灭时,指节在发抖。
匿名短信的蓝光在掌心晃了三秒,最后一格电量的提示音突然炸响,惊得她差点松手。
窗外的暮色正漫进来,警局小礼堂的聚光灯己经熄灭,只剩下墙角的应急灯还亮着,在她脚边投下细长的影子。
"隋小姐?"
陆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迅速把手机塞进西装内袋,转身时己经扯出个淡笑:"陆队找我?"
年轻刑警手里抱着一摞卷宗,警服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那是他出任务时总穿的旧衣服,说"接地气"。
此刻他额角还沾着汗,显然刚从外勤回来:"王队让我送你回去,最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的口袋,"最近不太太平。"
隋冷没接话。
她能听见二楼通风管道里有麻雀在扑棱翅膀,叽叽喳喳说着"黑车、黑车",翅膀拍打金属的声音混着陆浩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荡出回音。
走到停车场时,晚风掀起她的发梢,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是红塔山,和上周三跟踪她的男人身上一个味儿。
"陆浩。"她突然停步,转身时高跟鞋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你闻不闻到烟味?"
年轻刑警的手立刻按上腰间:"在哪?"
"三点钟方向,银色捷达。"她抬头看向斜上方,鸽群正绕着警局大楼盘旋,为首的飞羽正用翅膀尖儿指向下方,"飞羽说,驾驶座上的人摸了副驾驶的弹簧刀。"
陆浩的瞳孔缩了缩。
他大步走向那辆车,车玻璃在他靠近的瞬间摇下,露出个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手里的烟明明灭灭:"同志,我等人呢。"
"身份证。"陆浩的声音冷得像冰碴。
男人摸出证件的手在抖。
隋冷站在原地没动,能听见捷达后座的脚垫下藏着个手机,正在震动,屏幕亮起来时映出一行字:"目标己察觉,终止行动。"
"走吧。"她走过去拍拍陆浩的肩,"他只是来踩点的。"
男人如蒙大赦,捷达车胎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
陆浩盯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突然转头:"你怎么知道..."
"信鸽说的。"隋冷摸出手机,屏幕上又跳出条匿名短信,这次是张照片——她今早买咖啡时的侧脸,背景里有个举着手机的模糊身影,"他们盯了我三天了。"
陆浩的喉结动了动:"我现在就申请保护..."
"不用。"她打断他,指尖轻轻碰了碰耳垂,那里还留着解锁三阶能力时的余温,"我有更可靠的保镖。"
暮色里,鸽群突然俯冲下来,在她头顶织成一张灰色的网。
飞羽落在她肩头,喙尖蹭了蹭她耳后:"所有路口的鸽子都盯着呢,有生人靠近半米就会叫。"
陆浩仰头看了会儿,突然笑了:"这画面要是被记者拍到,得叫'鸽群护主'吧?"
隋冷没接话。
她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震——这次是王倩的消息:"老陈要见你,在市立医院。"
市立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腔发疼。
老陈的病房在顶楼,窗户开着,风里飘着楼下花坛的茉莉香。
他坐在轮椅上,缠着纱布的手正翻一本旧相册,封皮磨得发毛,边角沾着褐色的痕迹,像是血渍。
"小隋来了。"他抬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坐。"
隋冷拉过椅子,注意到他床头摆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二十多枚鸽哨,每一枚都擦得发亮。
老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手指抚过罐身:"079走的时候,嘴里还叼着这个。"他指了指最左边那枚刻着"陈"字的铜哨,"二十年前红裙案,它替我挡了颗子弹。"
隋冷的呼吸顿了顿。
她想起三天前飞羽说的"土腥气和红裙案现场一样",喉咙突然发紧:"您是说,现在的案子和红裙案有关?"
老陈没回答。
他翻开相册,里面全是旧照片:穿警服的年轻男人抱着信鸽,废弃仓库的铁门,还有张泛黄的报纸,头版标题是"连环杀人案告破,主犯伏法"。
他的手指停在最后一张照片上,那是个模糊的背影,站在仓库后窗前,手里提着个带血的布包。
"当年结案太快了。"老陈的声音低下去,"物证室丢了半箱案卷,法医说凶手有精神疾病,可我在现场闻到了乙醚味——精神病人不会用乙醚。"他突然抓住隋冷的手腕,纱布蹭得她皮肤发疼,"这些人背后还有更大的手,小隋。
他们叫他X先生。"
隋冷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市局档案室翻到的南洋任务简报,最后一页用红笔标着"X组织,头目代号X先生,疑似涉及跨国人口贩卖"。
"您怎么知道这个代号?"她声音发颤。
老陈松开手,从枕头下摸出个铁盒,打开时里面是封盖着"绝密"章的文件,日期是1998年:"079临死前,在我手心里啄了三下——这是我们的暗号,代表'有秘密'。
我托人去查,发现当年的主犯根本没进过精神病院,他出狱后去了南洋,在X先生的赌场当保安。"
窗外的茉莉香突然变得浓烈。
隋冷盯着文件上的签名,那是二十年前的老局长,现在正挂着"刑侦顾问"的头衔在局里喝茶。
她摸出手机拍了照,照片刚存进加密文件夹,就听见楼下传来鸽群的哨声——是飞羽在催她。
"您好好休息。"她起身要走,老陈却拉住她的衣角:"小隋,他们要封档案了。"他指了指墙角的纸箱,"明天一早,这些东西就会被送到省厅保密室,钥匙在张副局手里。"
隋冷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望着窗外盘旋的鸽群,突然笑了:"那我就给它们换个更安全的地方。"
深夜的隋家顶楼天台,月光把鸽笼照得发白。
隋冷蹲在地上,用镊子夹起微型胶片——那是她让私人医生用手术刀片削出来的,每卷只有半粒米大小。
飞羽蹲在她膝头,歪着脑袋看她把胶片塞进特制的金属管,再用蜡封好。
"分给东边的斑鸠、南边的麻雀,还有你手下最机灵的那几只信鸽。"她摸了摸飞羽的颈羽,"记者、律师、省报的老周,地址都记好了?"
飞羽用喙点了点她手背:"记好了。
他们的窗台我都去过,记者养了只橘猫,律师有个喂鸟的食盒,老周的窗台上总摆着半杯凉白开。"
"辛苦你了。"隋冷把最后一卷胶片塞进它腿上的小袋子,"天一亮就出发。"
鸽群在黎明前的薄雾里起飞。
隋冷站在天台边缘,看着它们消失在晨雾中,手机突然震动——是省报老周的消息:"收到鸽子送来的东西了,头版我们留着。"
她没回。
转身时,晨光照在她脸上,把眼底的暗青照得清清楚楚。
这一夜她没睡,翻遍了老陈给的文件,在地图上标出了七个可疑地点,每一个都和X先生的赌场有关联。
上午十点,省报官网的头条炸了。
"二十年前红裙案疑云:关键物证不翼而飞,主犯去向成谜"——标题用了加粗的红色。
隋冷盯着手机屏幕,能听见楼下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王倩的电话打进来时,她正在煮咖啡,壶嘴的蒸汽模糊了屏幕:"隋顾问,局里让你立刻过来。"
市局的走廊里乱成一锅粥。
隋冷刚走进大厅,就看见张副局红着脖子在打电话:"谁允许发的?
查!
必须查!"王倩从楼梯上跑下来,警服袖子卷到肘部,眼里闪着光:"纪检组来了,张副局和物证科的老李被带走了。"她压低声音,"老陈的档案在省厅被截住了,现在在纪检组手里。"
陆浩从会议室冲出来,手里举着份文件:"隋姐!
王队说你现在是特别观察员了,有权限进案发现场!"他的警服肩章换了,是二级警司,"我也被调去专案组了!"
隋冷笑了。
她望着走廊尽头的公告栏,新贴的"特别观察员"聘书在阳光下泛着金,王倩的名字重新出现在专案组名单里,名字后面括着"复职"两个小字。
黄昏时,隋冷站在警局顶楼。
风掀起她的大衣下摆,飞羽落在她肩头,正用喙梳理被风吹乱的羽毛。
远处的晚霞把天空染成血红色,有只乌鸦从云里钻出来,黑色的翅膀掠过她头顶,发出一声沙哑的"嘎"。
"阿灰?"她轻声唤。
那乌鸦在她面前打了个旋儿,落在对面的广告牌上,歪着头看她——这是三个月前在红裙案现场见过的乌鸦,当时它蹲在死者的包上,反复说着"药、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是王倩的消息:"南洋那边传来消息,他们需要你亲自到场。"
隋冷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把手机收进大衣内袋。
风卷着鸽哨声从耳边掠过,她对着天空扬起下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清晰得能穿透云层:"X先生...你准备好迎接我了吗?"
广告牌上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消失在暮色里。
隋冷转身走向楼梯口,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顶楼回响,每一步都踏得又稳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