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碾过老宅外的碎石子路时，隋冷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三下。
后视镜里，阿灰扑棱着翅膀掠过院墙上的琉璃瓦，黑色身影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钻进西侧雕花窗的缝隙里——那是她今早让小区里的鸽子群踩过点的位置。
二十只信鸽此刻正分散停在老宅周围的梧桐树梢，每只脚环里都藏着微型摄像头，视野能覆盖整个庭院。
她把车停在玄关前的青石阶下，抬头望着门楣上"隋宅"两个鎏金大字。
十年前她被软饭男友骗着偷家里公章时，也是站在这台阶上，父亲用同样温和的语气说"冷儿开心就好"，转头却让律师把所有损失算到她名下，成了原主被家族边缘化的导火索。
门开的瞬间，隋父的身影映在暖黄的灯光里。
他穿着深灰西装，袖口露出的铂金袖扣在阴影里泛着冷光，眼角的笑纹比上周家庭聚餐时更深些，像精心调试过的温和模板。
"冷儿。"他伸手要接车钥匙，被隋冷侧身避开。
她注意到他指节上有新鲜的茧——这双手明明己经二十年没碰过文件以外的东西。
玄关的水晶灯在头顶晃出细碎光斑，隋冷的目光扫过右侧博古架。
那里原本摆着母亲最爱的青瓷茶具，此刻换成了一尊鎏金佛像，底座压着半张泛黄的报纸边角，是七年前林素"突发精神疾病"入院治疗的报道。
"喝杯茶？"隋父引她往客厅走，脚步比平时慢半拍，"你妈妈的事......"
"不用。"隋冷在沙发上坐下，刻意选了背对窗户的位置——这样阿灰从二楼通风管道传来的动静，能更清晰地落进她耳中。
她把渔夫包放在膝头，手指隔着帆布摸到里面证据箱的棱角，"我来是问赵天泽的事。"
隋父的手在茶海上方顿了顿，紫砂壶嘴冒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天泽是隋氏海外贸易的负责人，你突然提他？"
"赵天泽用隋氏物流做壳，给东南亚毒枭洗钱。"隋冷盯着他瞳孔的收缩，"上周三凌晨三点，他在码头仓库和毒枭接头的录音，现在在我手机里。"
客厅里的座钟敲响两点，钟声撞在水晶灯上叮当作响。
隋父的拇指轻轻叩了叩沙发扶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原主记忆里，每次他说"冷儿要乖"之前，都会这么敲三下。
"你以为我只是个商人？"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笑纹却没跟着动，"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天泽的事，是为了保住隋氏在东南亚的三十个工厂，三万工人的饭碗。"
"所以要让我妈当替罪羊？"隋冷的声音冷下来，"七年前你说她得了躁郁症，把她关在西山疗养院。
可我拿到的病历显示，她只是被注射了过量镇静剂。"
阿灰的声音突然钻进她耳中，带着金属管道的回响："二楼书房，保险柜开了。
黄皮本子，红丝带捆着。"
隋冷的指尖在包上轻轻一压——那是给鸽群的暗号。
窗外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她知道二十个摄像头己经对准了二楼窗户。
"冷儿。"隋父向前倾了倾身，目光锁住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你戴的这对耳钉，是你妈出事前最后一次送你的。
她当时说......"
"够了。"隋冷打断他，从包里掏出手机，"你该听听这个。"
录音里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是隋父的嗓音："冷丫头太聪明，得让她出点意外。
赵天泽那边，把码头监控删干净。"
客厅里的空气突然凝结。
隋父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着袖扣，那枚铂金袖扣在他掌心压出一道红痕："你从哪儿弄来的？"
"阿灰。"隋冷笑了，"那只总在你书房窗台上吃松子的乌鸦。
你以为它只是来讨食？"
隋父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站起身走向酒柜，背对着她时，肩膀微微起伏。
水晶瓶里的威士忌在他手中摇晃，琥珀色的酒液撞在玻璃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你手里那些东西，能毁掉整个隋家。"他转身时又恢复了从容，只是眼底的阴鸷没来得及完全掩住，"隋氏垮了，你妈这些年的治疗费用，你拿什么付？"
"我妈根本不需要治疗。"隋冷把医疗报告拍在茶几上，纸张边缘刮过青瓷茶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被关在疗养院的十年，你让人每天给她打安定。
上周我接她出来时，她连筷子都握不稳。"
窗外忽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
隋冷抬头，看见一只灰鸽从二楼窗前掠过——那是监控组传来的"己获取"信号。
她站起身，渔夫包的肩带在手臂上勒出红印："我不在乎隋家能不能继续风光。
我在乎的是，你们凭什么这样对她？"
隋父的酒杯重重磕在大理石柜台上，威士忌溅在他西装前襟，洇出深色的痕迹。
他望着隋冷走向玄关的背影，声音突然低下来："你是隋家的女儿，血脉里流着......"
"从今天起，我不是了。"隋冷在门口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墙上的全家福。
照片里的小女孩还扎着羊角辫，父亲的手虚虚搭在她肩上，像一道随时会消散的影子。
她推开门，晚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脸上。
阿灰从门廊上方俯冲下来，落在她肩头，羽毛扫过她耳垂的珍珠耳钉："他们在打电话，说'计划提前'。"
隋冷摸出手机，按下周正阳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老宅的灯突然全灭了。
她望着二楼窗户里晃动的手电筒光，对着话筒说："周队，现在可以来取证据了。"
阿灰的爪子轻轻抠了抠她锁骨处的衣料："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隋冷抬头望向夜空。
二十只信鸽正排成雁阵往小区方向飞，每只脚环里的存储卡，都存着足以掀翻隋家的秘密。
她摸了摸兜里母亲藏在项链里的交易记录，嘴角扬起一抹笑："那就来吧。"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像一把划破黑夜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