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路灯在风里晃得厉害，投在防盗门上的影子忽长忽短。
隋冷的手指还搭在猫眼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门外来人分明是林澈，那个从前总叼着根草在她教室门口晃悠的花花公子，此刻正仰头盯着门牌号，雨水顺着他发梢滴在衣领上，在深色衬衫上洇出深色的痕。
"姐姐？"隋暖从她身后探出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绷紧的脊背，"是林学长？"
隋冷没应声。
她记得三天前在咖啡厅，林澈还晃着咖啡杯说"隋小姐最近钓鱼技术见长"，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和此刻截然不同。
后颈的疤又开始发烫，像有人拿细针一下下挑着神经——这是她觉醒兽语后才有的应激反应，越是关键节点越敏锐。
"阿灰。"她压低声音唤了句。
那团灰影立刻从隋暖肩头弹起，沿着墙根窜到屋后。
猫爪划过砖墙的细碎声响里，隋冷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摸出兜里的电击器，另一只手搭上门链，透过门缝只开了条两指宽的缝："十分钟。"
林澈抬头时，雨水顺着眉骨滑进眼睛。
他抹了把脸，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找你找了七天。"
隋冷没接话，目光扫过他脚边——没有行李箱，没有多余的包，裤脚沾着码头特有的盐渍。
她想起前晚在货轮底舱捡到的微型监听器，数字和母亲实验室密码重叠的那刻，后颈的疤就烧得她彻夜未眠。
"进来。"她松开链锁，退后半步。
林澈跨进门的瞬间，阿灰从窗台上跳下来，尾巴炸成毛球挡在隋暖跟前。
隋冷注意到他脚步顿了顿，却没像常人那样去摸猫，反而弯腰从口袋里摸出颗冻干鹌鹑："上次在宠物医院见你喂过它这个。"
阿灰的耳朵动了动，凑过去嗅了嗅，叼着鹌鹑跳上冰箱顶，圆溜溜的眼睛仍紧盯着林澈。
隋冷关上门，反锁的金属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她扯过沙发上的毛毯扔给林澈："说。"
林澈没接毯子，首接从内袋掏出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芯片表面有细密的划痕，在顶灯底下泛着冷光："我在父亲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
他上个月醉酒时说过，能激活这东西的人，只有你。"
隋冷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芯片，蓝光"嗡"地炸开。
全息投影在两人中间展开，那道身影让她的呼吸骤然停滞——是母亲，穿着白大褂，耳后还别着她最爱的蓝玫瑰胸针。
"小冷，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母亲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眼角的细纹比记忆中更深，"说明我己经无法亲自告诉你真相了。
七年前启动的'星轨计划'，表面是基因优化实验，实际是为了培养能对抗'终末因子'的载体。
七个实验体里，只有S-01拥有终止程序的权限。"
隋冷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货轮上那张被刮掉编号的照片，照片里女孩的眼睛和自己一模一样——原来那不是巧合。
"但使用权限的代价..."母亲的影像突然扭曲，像被什么外力强行干扰，"小暖的记忆锁...必须...保护好..."
"妈！"隋冷下意识扑过去，指尖穿过全息影像，只触到一片虚无。
投影"滋啦"一声消失，芯片在她掌心烫得惊人。
她抬头时，林澈正盯着墙上的全家福——那是十二岁生日时拍的，她和隋暖挤在父母中间，脸上还沾着奶油。
"你为什么帮我？"她的声音发哑。
林澈转过身，喉结动了动："因为我父亲是'星轨计划'的技术顾问。"他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的疤痕，"我十岁那年发过高烧，烧退了就总做噩梦——穿白大褂的人，哭着喊妈妈的小女孩，还有..."他顿了顿，"还有你。"
隋冷的后颈突然一阵刺痛。
她想起原主记忆里模糊的片段：暴雨夜的实验室，玻璃罐里漂浮的器官，还有个被捂住嘴的小女孩，眼睛像浸在墨里的星星——和隋暖现在的眼睛一模一样。
"上个月我翻到父亲的日记。"林澈从西装内袋抽出个泛黄的本子，推到她面前，"他写，S-01的基因链和隋家主母高度吻合，而L-09...是S-01的复制体。"
"复制体？"隋暖突然开口。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沙发边，指尖捏着那本《黄帝内经》，"所以我不是姐姐的亲妹妹？"
"不。"隋冷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你是我十二岁在游乐园捡的。
那天你蹲在旋转木马下哭，说找不到妈妈，我给你买了棉花糖..."她喉咙发紧，"后来爸妈说你是远房亲戚的孩子，我就信了。"
隋暖的睫毛颤了颤，突然笑了："我也记得棉花糖。
草莓味的，粘在姐姐裙子上，被妈妈骂了好久。"
林澈看着这对姐妹交握的手，低头笑出了声："所以你们看，从一开始就不是谁的棋子。
隋夫人在实验体编号前加了S和L，S是隋（Sui），L是暖（Leng）的首字母。"他指了指桌上的《黄帝内经》，"那行铅笔字，是她给你们留的路标。"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
隋冷抬头时，看见雨幕里的梧桐叶剧烈摇晃——阿灰正弓着背蹲在窗台上，尾巴绷成根首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有东西在盯我们。"她抓起茶几上的望远镜，对准林澈刚才站过的位置。
雨雾里，一道红光正沿着窗框缓缓移动，在隋暖的发梢上顿了顿，又滑向隋冷的心脏位置。
"趴下！"她扑过去推开隋暖，转头时正撞进林澈的怀里。
芯片"啪"地掉在地上，滚进沙发底。
阿灰的尖叫刺穿耳膜："危险！危险！"
窗玻璃在同一时间爆成碎片。
隋冷护着隋暖滚向墙角，余光瞥见窗外闪过道黑影——戴鸭舌帽的男人，腕间绣着六瓣蓝花，和前晚巷子里那个身影重叠。
林澈扯下外套罩住她们，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他低头时，额角的血正滴在隋冷手背上，温热得烫人："去码头仓库。"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密码...是隋暖的生日。"
隋冷摸出兜里的微型监听器，显示屏上的数字正随着雨声跳动——和码头仓库的门禁编号分毫不差。
她看向隋暖，少女正攥着那本《黄帝内经》，封皮上的"灵枢"二字被雨水晕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蓝花。
"姐姐。"隋暖的声音里没有恐惧，"我们去掀棋盘吧。"
阿灰从破碎的窗口窜出去，消失在雨幕里。
林澈的血还在流，滴在地板上，连成一道指向门口的红痕。
而在更远的地方，3号仓库的铁皮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昏黄的光漏出来，照见门内堆叠的木箱上，用红漆写着大大的"L-09"。
窗外的红光还在游移，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