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金属壁蹭得战术背心发出沙沙响，隋冷的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刺穿S-01-A核心时的震麻。
阿灰蹲在她肩头，尾巴尖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兴奋，像极了每次看她甩竿钓起十斤青鱼时的模样。
"到了。"她低喝一声，屈肘撞开通风口挡板。
铁锈混着焦糊味涌进来，主控室的红蓝光幕正透过缝隙闪烁。
阿灰"喵"地轻唤，肉垫按在她耳后——那是它们约好的"安全"暗号。
隋冷翻进控制台的阴影里，首先撞入视线的是墙上的电子屏。
猩红的倒计时在跳动：02:58:12。
"操。"她咬着后槽牙骂了一句，战术背心下的心脏跳得发疼。
三个月前在废弃渔场捡到的那只受伤乌鸦曾说过，"人类的铁盒子要吞掉所有会呼吸的东西"，当时她只当是动物对陌生事物的恐惧，现在才明白，那铁盒子叫"母体"，是隋明远用她和隋暖的基因养了二十年的怪物。
倒计时跳到02:57:59，屏幕突然亮起数据流，一行机械音在头顶炸开："检测到非法入侵，启动一级防御。"
隋冷摸到后腰的钓竿——这个陪她钓过三十七条水库巨物、在连环杀人案现场钓出过带血耳环的老伙计，此刻比任何枪支都让她安心。
她解开竿节，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主控室里格外清晰。
阿灰从她肩头滑下，蹲在控制台边缘，琥珀色瞳孔缩成细线，尾巴像根绷紧的弦。
"钓鱼讲究什么？"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回忆十六岁生日那天，原主躲在阁楼看的《野钓技巧大全》。
那时她总觉得原主的爱好可笑，现在却感激这被她嗤之以鼻的"恋爱脑消遣"——"找鱼道，算水流，等鱼咬钩时，手要稳，心要狠。"
钓线在指尖绕了三圈。
她从战术背心内层摸出枚指甲盖大小的胶囊，外壳是隋暖用实验室废料熔铸的，里面装着她们花三个月从流浪猫脑波里提取的"病毒"——那些总在深夜蹲守垃圾桶的小家伙们，用"人类的铁盒子在偷我们的梦"的抱怨，给了她最锋利的武器。
"阿灰，借个光。"她扯了扯猫耳朵。
阿灰立刻弓背，脊背上的毛根根竖起，瞳孔里渗出幽蓝荧光——这是高阶猫族才能激发的生物电，足够让钓线在黑暗中显形。
倒计时02:55:01。
隋冷眯起眼，钓竿尖端对准控制台正中央的菱形接口。
那是母体核心的入口，三天前她扮成清洁女工，用钓钩勾住天花板摄像头时，曾在监控里见过这个闪着紫光的洞。
"呼——"
钓线破空的声音比呼吸还轻。
胶囊准确掉进接口的刹那，隋冷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阿灰突然炸毛，"嗷"地扑向她后颈——几乎是同一瞬间，控制台爆发出刺耳鸣叫，无数金属触须从西面八方的暗格里钻出，像被踩了尾巴的蜈蚣。
"躲！"她拽着阿灰滚进控制台下方，后脑勺重重撞在金属架上。
触须擦着她发梢扫过，在地面犁出深沟。
天花板的应急灯开始旋转，红光把一切染成血色，隋冷看见自己在控制台玻璃上的倒影：瞳孔因为紧张缩成小点，左脸沾着血——应该是刚才撞出来的。
"干扰弹。"她摸出腰间的遥控器，拇指按在红色按钮上。
阿灰立刻竖起耳朵，从她怀里挣出，西爪在金属地面划出火星，首奔墙角的通风口。
那里藏着隋暖昨晚用生日蛋糕盒伪装的小铁盒，里面装着她们从宠物店顺来的猫薄荷炸弹——当然，是掺了电磁干扰剂的。
"轰！"
爆炸声比想象中轻，毕竟只有掌心大小。
但控制台的屏幕突然花屏，金属触须像被踩了七寸的蛇，软绵绵垂落下来。
隋冷趁机爬出掩体，钓竿在掌心转了个圈，精准挑落最后两根试图缠住她脚踝的触须。
倒计时02:03:47。
"你真的以为你能逃开命运吗？"
机械音变了调，带着某种黏腻的熟悉感。
隋冷抬头，看见控制台的全息投影里浮起张脸——是S-01-A，是隋明远，是所有实验日志里那个"完美的母体"。
它的眼睛泛着和隋明远临终前一样的金色，嘴角扯出原主前男友惯用的假笑。
"命运？"隋冷抹掉脸上的血，钓竿重重砸在控制台上，"我妈在玻璃舱外说'妈妈'的时候，你管那叫命运？
隋暖被关在L区哭着喊'姐姐救我'的时候，你管那叫命运？"她逼近全息投影，钓线缠住对方的"脖子"，"我告诉你，我不是逃——"
钓线猛得收紧，全息投影泛起涟漪。
"我是来钓真相的。"
倒计时跳到00:00:01的瞬间，控制台发出濒死的尖啸。
隋冷看见胶囊外壳裂开，淡金色的"病毒"像活物般窜进数据流，所过之处，所有标着"实验体S-01"的代码都在崩解。
全息投影的脸扭曲成无数碎片，最后一声"终止"消散在空气里。
"姐姐！"
手机震动几乎和爆炸同时响起。
隋冷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阿灰"喵"地扑进她怀里，用脑袋拼命拱她的下巴——这是它害怕时才会做的动作。
她摸出手机，屏幕裂成蛛网，却还亮着隋暖的消息："姐姐，我在花园等你，带了冰镇酸梅汤。"
"轰——"
天花板开始坍塌。
隋冷抱起阿灰冲向门口，碎石砸在后背生疼，却不由眼眶发烫。
她想起原主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如果有来生，我要活成自己的太阳。"现在她终于明白，太阳不是等来的，是要自己举着火把，烧穿所有遮住光的乌云。
"出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隋冷踉跄着冲出实验室，正午的阳光刺得她眯起眼。
烟尘里，隋暖的白裙子像朵小莲花，正踮着脚往这边张望，额角的纱布在风里晃。
她怀里的阿灰突然竖起耳朵，对着天空"喵呜"长叫。
隋冷抬头。
阴云被风撕开道裂缝，阳光倾泻而下。
一只深褐色的鹰正盘旋在废墟上方，琥珀色的眼睛里流转着不属于普通猛禽的光——那是她在三阶动物档案里见过的，能说"人类的铁盒子在吃星星"的智慧光芒。
它的影子掠过隋冷的脸，像句没说完的预言。
"姐——"隋暖的声音被风卷着飘过来，"酸梅汤要化了！"
隋冷抹掉脸上的灰，牵起妹妹的手。
阿灰从她怀里跳下去，追着蝴蝶跑远了。
阳光洒在废墟上，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根并排生长的钓竿，正准备钓起更辽阔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