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世界在尖锐的警报声熄灭后,陷入一种更压抑的沉重寂静。
合金闸门在机械轰鸣中缓缓抬起,重新连接到这片狼藉之地的是微弱的医疗仪运行声和浓烈的消毒水气味。苏晚吟几乎是被“磐石”强健的手臂半搀扶出来的,她的腰腹剧痛在封控解除后的短暂松懈中如同蛰伏的野兽骤然反扑,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靠着墙壁才勉强站稳,大口喘着气,额角冷汗淋漓。指尖上,那几粒曾经带来致命恐惧的“阿尔法级”水晶密钥碎片早己被剥离,只在皮肤上留下微不可察的冰凉痕迹,仿佛某种不祥的印记。
“主刀就位!血包就位!无影灯校准!快!”医生嘶哑的吼叫撕裂了寂静,带着一种与死神赛跑的狂暴。所有医疗资源瞬间涌向那个核心的光源——手术台。凌墨霆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尊即将破碎的玉雕,唯一的生命迹象是监护仪上那微弱跳跃的、令人心惊胆战的曲线。
陆琛站在隔离区边缘,没有看那边,他只是伸出戴着手套的手,一块散发着微弱冷光、被特殊容器稳妥封存的指甲盖大小的透明水晶静静躺在他掌心。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容器表面,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扫过洛伦佐蜷缩的角落。那个男人在陆琛的目光下本能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随即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沫带着点点深褐色的血丝,在冰冷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眼。
“晚吟姐!” 一个身影扑过来,是凌家的私人特助周子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担忧。她一眼就看到了苏晚吟腰腹间被浸透的血色绷带,“你不能再动了!医生!这边也需要处理!” 她不由分说地将苏晚吟按倒在紧急推来的另一副担架床上。
“墨霆……” 苏晚吟挣扎着还想抬头去看手术台,却被周子瑜紧紧按住肩膀。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席卷而来,力气在迅速流失。
“苏小姐!你必须先处理伤口!否则你会先倒下!” 手术台方向传来主刀医生厉声的警告,“他现在全靠机械循环维持,手术方案极其凶险,每一步都不能错!别让我们分心!”
分心?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进苏晚吟的心口。她猛地想起自己之前不顾一切冲进去导致的意外震动……那个绝望的眼神,那声破碎的“对不起”…… 是悔恨,是痛楚,也像一种最后的托付——活下去!
心脏骤然一缩,剧烈的疼痛甚至盖过了腹部的伤势。所有不甘、挣扎、委屈都在那一声“对不起”面前被强行按下。她紧绷的身体一点点下来,急促的呼吸努力平复,紧握的拳头松开,指甲刺破的掌心渗出血痕。她闭上眼,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命令:“处理伤口……用最快速有效的方式……不必顾虑我……全力……保证手术成功!”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为他做的。
冰冷的消毒液淋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尖锐的刺痛让她瞬间痉挛,牙关几乎咬碎。但她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哼。目光,依旧死死穿过晃动的白色身影缝隙,锁定在手术台上方晃动的无影灯光下。那冰冷的光束,是此刻唯一指引凌墨霆跨越死海的灯塔。
另一边,陆琛高大的身影如同审判的阴影,笼罩在洛伦佐身前。洛伦佐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破旧的风箱在哀鸣,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黏腻异响,灰败的脸色中透出异样的深紫。负责他的医疗人员焦急低语:“他心律严重紊乱,瞳孔不对光,这……这不完全是物理伤!像是某种剧毒抑制剂残留反噬?他之前被远程控制时使用的药物……”
“远程神经鞭笞……他用的就是抑制剂……”苏晚吟躺在担架床上,声音因疼痛而断续沙哑,却异常清晰,“贺兰为了控制他植入的……那东西,平时压制潜能,关键时用来激发超载爆发然后废掉他……刚才贺兰肯定强制过载了……”
“抑制剂过载反噬?加神经毒素复合作用?难怪检测数据这么古怪!”医生脸色一变。
就在这时!
“咳咳……赫利孔……钥……”洛伦佐的痉挛突然加剧,像离水的鱼般剧烈弹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开一条不规则的缝,眼球不规则地颤动,死死“钉”在空气中的一个虚点上,喉咙里挤出几个残破模糊的音节:“…入口……钴蓝…之……血……档案……救……”
“钴蓝之血?” 医疗人员困惑而震惊。陆琛的瞳孔骤然收缩!
洛伦佐的身体弓起,随即重重砸回地面,剧烈抽搐几下,嘴角溢出大量深蓝色的、如同凝固墨水般的污血!那颜色诡异而浓稠,绝非正常失血!
“急性肺出血!快!插管!准备强心剂!!”医疗人员失声惊叫!
“拦住他!别让他死!”陆琛厉喝,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确而迫切的命令。
“入口”!“钴蓝之血”?“档案”!“救”!洛伦佐濒死的呓语指向性异常明确!这血是线索!是“赫利孔”档案库入口的关键?还是某种身份识别的关键?或者是……解药?!
陆琛猛地转向还在接受紧急止血处理的苏晚吟,语速快如子弹:“‘赫利孔’档案库!洛伦佐提供了入口关键词!‘钴蓝之血’!这可能是一种特殊的身份验证,或者触发机关,甚至指向保存地点!关联贺兰家族核心成员?!我们需要比对家族核心成员的血液档案库!或者分析这‘钴蓝之血’的成分来源!”
苏晚吟深吸一口气,压下腰腹间缝合针穿过的剧痛,大脑在生理极限下超频运转:“数据库!立刻同步洛伦佐出血样本!启动最高优先级分析序列!目标:一,比对贺兰家族核心成员生物样本库!二,检索所有贺兰家名下涉足稀有矿物、生物科技研究设施,名称、实验项目或代号含‘钴蓝’、‘血’、‘入口’等关键字段!” 她看向陆琛掌心的水晶容器,“阿尔法钥匙是碎片之一……如果‘钴蓝之血’是另一重身份锁……那洛伦佐……或许他本身就是关键?他可能知道其他钥匙碎片的下落或者档案库的位置!他不能死!” 她用尽力气强调最后一句。
“磐石!”陆琛无需多说。
“明白!”磐石立刻接过指令,“己收集洛伦佐吐出的血样!分析组最快速度!同时,调动所有权限,全球范围搜索贺兰家‘钴蓝’关联情报!”
方舟的高性能服务器瞬间满负荷运转。无数窗口在控制室的屏幕上快速跳动闪烁。
时间在手术刀的精密操作、苏晚吟咬紧牙关忍耐缝合的痛苦、以及监控洛伦佐生命体征的仪器刺耳报警声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所有人。
突然!
手术台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惊叹!虽然被刻意压低,却带着明显的振奋!
“找到了!止血夹闭了那个破口!循环稳定了!”一位助理忍不住低呼。
几乎同时!
“匹配成功!”一个充满惊诧的分析员的声音响起!“数据库交叉比对发现!洛伦佐的……贺兰洛伦佐!他的父亲贺兰弘毅(贺兰霆的叔父)十七年前主导过一个代号‘钴蓝壁垒’的绝密项目!该项目档案在贺兰家主数据库标记为‘物理储存’!关联地点——贺兰家族本宅地下深层壁垒!”
另一份报告紧接着弹出:“血样分析完成!洛伦佐体内有高浓度的异种钴60伴生稀有金属衍生物!结构高度不稳定!疑似长期浸染!与‘钴蓝壁垒’早期研究使用的矿物样本高度一致!推测为家族核心成员在相关设施中长期工作留下的独特生物标记!”
钴蓝壁垒!贺兰本宅地下!
“这就是‘钴蓝之血’!”苏晚吟眼神爆发出洞穿迷雾的锐光,“既是身份烙印,也是进入‘赫利孔’档案库——‘女武神之殿’所在‘钴蓝壁垒’的生物钥匙!洛伦佐……他竟然是双重钥匙的一部分!”这个曾经被视为爪牙的男人,他的身体本身就是贺兰家族埋藏最深秘密的活体钥匙!
陆琛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阿尔法水晶,冰冷的水晶几乎要嵌入他的掌纹。“位置确定!双重身份验证——物理钥匙碎片阿尔法,加上‘钴蓝之血’的身份印记入口!立刻准备回收所有物理密钥碎片!目标地点——”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出鞘的利剑:“贺兰家本宅!掘地!也要把那个‘壁垒’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