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表嫂试探
暮春时节,阳光穿过临水轩的菱花窗,洒在苏氏铺开的账本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江若蘅紧捏着茶盏,指尖微微用力,目光紧盯着表嫂用银簪尖挑起的那张桑皮纸。纸页边缘的毛茬,与真田契毫无二致,唯独编号处的“甲字柒号”,那墨水呈现出陈旧的暗黄,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妹妹来得正好,”苏氏将银簪搁在账本上,珍珠护甲划过“柒”字的起笔,“这陪嫁田契的佃户名册总对不上,你瞧这‘王老实’的签字,怎的比去年多了个指节印?”她刻意将纸页倾斜,阳光穿透纸背,露出用矾水写的“柳氏代签”西字,与哑叔拓印的伪契暗记完全吻合。
江若蘅俯身细看,袖中预先备好的“辨伪粉”悄然滑落少许。粉末接触纸页的瞬间,“柒”字的钩笔处突然凝结出细小颗粒——这是柳氏用五年前旧印泥伪造的铁证。她“哦”了一声,指尖在颗粒处点了点:“许是佃户按手印时墨没干吧。”
苏氏突然轻笑,银簪尖敲了敲编号旁的骑缝章:“说起这印章,我倒想起前替我收管田契时,妆奁里的玫瑰膏好像沾了印泥?”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江若蘅的袖口——那里还留着替换田契时蹭到的明矾水痕迹。
“表嫂记错了,”江若蘅放下茶盏,盏底残留的迷魂草渣沉在杯底,“我那日用的是茉莉香膏。”她故意将茶盏推近,蒸汽模糊了苏氏的视线,趁机用指甲在账本边缘掐出三道痕——这是向哑叔传递“伪契己确认”的信号。
苏氏却突然拿起账本,对着光细看:“你看这‘甲字柒号’的‘甲’字,竖笔是不是比其他地契长些?”她将银簪横在纸页上,簪身恰好与“甲”字竖笔重合,形成一个标准的“十”字——这正是江若蘅补衣时绣出的地图标记。
“许是誊抄的人笔误吧。”江若蘅的心猛地一跳,看见苏氏袖中滑出半片红绫,绫面上用胭脂画着半朵寒鸦草,鸦羽的第三根主纹与赤金镯子的密钥纹样一致。这是表嫂在暗示:她早己知道假契编号,也洞悉了替换之计。
突然,院外传来柳氏的咳嗽声。苏氏迅速将银簪插进账本,恰好夹在“甲字柒号”那一页,又拿起红绫擦拭案几,胭脂寒鸦草蹭到江若蘅的裙角。“母亲来了,”她低声道,指尖在账本封面快速敲击三下——这是哑叔教的“危险”暗号。
柳氏掀帘而入时,正看见江若蘅低头翻看账本,银簪尖指着“甲字柒号”的编号。“在算什么?”她的翡翠镯子撞在桌沿,目光扫过苏氏夹在账本里的银簪,簪头红宝石恰好压在“柒”字的断钩处。
“在帮表嫂核账呢,”江若蘅福身时,裙角的胭脂寒鸦草擦过柳氏的鞋面,“只是这‘甲字柒号’的佃户签字,看着有些奇怪。”她故意加重“柒”字的读音,留意到柳氏的瞳孔骤然收缩。
“小孩子家懂什么账目,”柳氏挥挥手,翡翠佛珠在腕间发出脆响,“苏氏,跟我去前院。”两人离去时,苏氏回头望了江若蘅一眼,眼神复杂难辨,而她留在账本里的银簪,簪尖正对着“甲字柒号”的伪契标记。
江若蘅翻开账本,银簪下果然夹着张字条,上面用胭脂写着“假契编号:甲字柒号”,字迹与红绫上的寒鸦草如出一辙。更漏敲过申时,哑叔在假山后打手语:苏氏早用银剪在假契边缘刻了记号,与你掐痕位置一致,她在帮你。
远处传来苏氏哄婴儿的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刻意的温柔。江若蘅攥紧字条,想起表嫂银簪划过“甲”字时的精准角度——那分明是在复刻苏州地图上的坐标。这场以管家为名的试探,终究在账本与银簪的交锋中,暴露了表嫂的真实立场:她早己洞悉一切,却用隐晦的暗号,默默配合着这场颠覆柳氏的棋局。而那张夹在账本里的字条,不仅是对伪契的指认,更是在告诉江若蘅:深宅之中,并非只有她一人在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