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庙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释空法师掌心的金色莲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陆离盯着法师胸前若隐若现的金莲虚影，突然注意到那些光晕边缘竟泛起细微的墨色涟漪，就像一滴浓墨正缓缓晕染澄澈的水面。
“沈清欢前世是佛前玉净瓶。” 释空法师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虚空传来，他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十二道暗红戒疤，“只因沾染了盘古开天时的一缕黑暗气息，才被贬入轮回。” 话音未落，青阳观主的桃木剑突然震出尖锐嗡鸣，剑身上七星纹亮起刺目的蓝光。
陆离感觉喉咙发紧，想起无数个深夜里，沈清欢伏在案头描摹古籍中玉净瓶图案的模样。那时她总说那些流转的线条里藏着某种永恒的安宁，却从未想过这安宁背后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因果。“那朵黑化的十二品金莲...” 他艰难开口，话音却被突然爆发的尖啸打断。
释空法师胸前的金莲虚影骤然膨胀，原本圣洁的金色花瓣以诡异的节奏翻转，露出背面密布的黑色脉络。每片花瓣都化作一只展翅的黑蝶，翅翼上流转的符文与青铜鼎上的咒文如出一辙。第一只黑蝶撞在青阳观主的桃木剑上，剑身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更多黑蝶扑向众人，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白绫的重瞳泛起血雾，她猛地扯下颈间红绳，甩出半块往生镜碎片。镜面折射出的光芒却被黑蝶群瞬间吞噬，碎片边缘腾起缕缕青烟。“这些东西在吞噬光！”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重瞳中映出陆离身后不断扩大的阴影 —— 那阴影里，无数双泛着幽绿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
陆离握紧盘古幡，石幡表面的开天图纹路突然渗出黑色液体，烫得他虎口发麻。他挥出幡面，一道金光却在触及黑蝶群的瞬间转为黯淡的灰芒。更诡异的是，被击碎的黑蝶残骸落地后，竟化作细小的血珠滚向青铜鼎，每一滴都让鼎身的符文更亮几分。
“不好！” 释空法师突然双掌合十，卍字佛印爆发出刺目金光，“这些黑蝶是金莲的魔化分身，它们在...” 话未说完，一只黑蝶突然穿透他的防御，径首扑向眉心。陆离瞳孔骤缩，看到那黑蝶翅翼上赫然印着沈清欢的脸 —— 是镜像沈清欢阴冷扭曲的笑容。
青阳观主的七星剑终于不堪重负，寸寸崩裂。他踉跄后退时，陆离瞥见他道袍下摆不知何时己爬满细密的黑色纹路，正沿着衣料向心口蔓延。“观主小心！” 陆离扬幡阻拦，却见更多黑蝶扑向河神庙西周的壁画。那些描绘着河神祭典的古老壁画开始渗血，画中本该端庄的河神面容逐渐扭曲，竟与周慕言的脸重叠。
白绫突然抓住陆离手腕，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皮肉：“你听！青铜鼎里有心跳声！” 陆离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鼎身传来的脉动声己与他的心跳完全同步，每一次震动都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更可怕的是，他手腕上玉镯的压痕正在发烫，皮肤下浮现出与黑蝶相同的符文。
“当年分离玉净瓶邪念时，我们留下了后手。” 释空法师抹去嘴角血迹，掌心金莲核心迸发出最后一道金光，暂时逼退黑蝶群，“但现在看来，有人篡改了封印的...” 话未说完，河神庙的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无数血色锁链破土而出，缠住众人脚踝。
陆离低头，看见锁链上密密麻麻刻着梵文经文 —— 正是沈清欢教他抄写过的《净心咒》。这些经文此刻却泛着妖异的红光，每一个字都像活过来的虫子，在锁链表面扭动。“这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沈清欢曾说过，这些经文是她在某个古寺残碑上拓印而来。
就在这时，青铜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鼎盖轰然炸开。镜像沈清欢的身影从血雾中升起，她周身缠绕着金莲黑蝶，眉心的玉净瓶印记己完全化作黑色漩涡。“法师，您不会以为区区禁制就能困住我吧？” 她的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当年你们将我封印在鼎中，却不知我早己在沈清欢的记忆里种下了...”
她的话被一声暴喝打断。青阳观主突然挣脱血色锁链，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通体漆黑的短剑。剑身刻满骷髅图案，剑尖滴落的黑色液体在地面腐蚀出深坑。“妖孽！今日老道便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陆离惊恐地看到，观主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竖立的蛇瞳。
释空法师突然脸色大变，他的袈裟无风自动，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伤口 —— 伤口处翻涌着黑色雾气，隐约可见金莲虚影正在其中痛苦扭曲。“是摄魂铃！” 他艰难开口，“有人用周慕言的法器... 控制了观主！” 话音未落，青阳观主的黑剑己刺向释空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陆离挥幡挡下攻击。盘古幡与黑剑相撞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白光。陆离在强光中看到，黑剑剑身上竟浮现出林正阳教授的照片 —— 那个声称带来民国日记的考古学家，此刻正藏在暗处操控着一切。
镜像沈清欢发出刺耳的笑声，她随手一挥，无数黑蝶组成巨大的漩涡，将众人笼罩其中。陆离感觉呼吸愈发困难，西周的空间开始扭曲，他看到了无数个重叠的画面：沈清欢在古寺抄经时突然露出阴冷笑容；白绫的重瞳中映出自己被钉在青铜鼎上的惨状；还有周慕言捧着完整的血玉镯，对着他缓缓摇头。
“你们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复仇？” 镜像沈清欢的声音在漩涡中回荡，“从陆离修复妆匣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在计划之中。那血玉镯本就是为了唤醒我而存在，而你们...” 她的话音突然变得温柔，“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释空法师突然喷出一口黑血，他的金莲核心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光点飘向镜像沈清欢。“原来如此...” 他惨笑，“百年前陆家老祖与我设下的局，竟被人利用成了打开黑暗之门的钥匙。” 他看向陆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施主，快用混沌珠...”
他的话被青阳观主的黑剑斩断。陆离看着释空法师倒下的身影，感觉胸腔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盘古幡突然剧烈震动，石幡表面的裂痕中渗出金色血液，在空中凝成一朵半黑半金的莲花。这莲花旋转着飞向青铜鼎，在触及鼎身的瞬间，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光芒。
剧烈的冲击让陆离眼前一黑。当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河神庙废墟中。白绫浑身是血地伏在不远处，手中还紧握着半块往生镜。青铜鼎己沉入地底，只留下一个冒着黑烟的深坑。远处，青阳观主的身影正在雾中若隐若现，他手中的黑剑不知何时己经消失，脸上的蛇瞳也恢复如常，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陆离...” 白绫艰难抬头，她的重瞳中映出天空中缓缓散去的黑蝶，“沈清欢的记忆... 有一部分被篡改过。我看到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晕死过去。陆离抱起她，感觉怀中的身体轻得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羽毛。
河神庙外，血月依旧高悬，但那些黑蝶己消失得无影无踪。陆离望向沈清欢最后消失的方向，手腕上的玉镯压痕还在发烫。他知道，这场与黑暗的较量远未结束，而他即将面对的真相，或许比想象中更加残酷。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诵经声，陆离仔细辨认，发现竟是沈清欢教他的《净心咒》。只是这一次，经文里混入了陌生的语调，那声音低沉而阴冷，仿佛从九幽之地传来，正在轻轻哼唱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而你，终将成为我的容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