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加油站的霓虹灯在夜色里像个患了眼病的醉汉，忽明忽暗地照着满地的碎玻璃。
纪尘把旧工装的领口又往下扯了扯，油渍在月光下泛着暗褐色的光——这是他从李哥那里“借”工装的时候特意蹭上的，“要像，得从味儿上先唬住人”，他当时拍着胸脯保证，现在倒真闻到一股子柴油混着馊泡面的味儿，首往鼻子里钻。
“我靠！”他突然提高嗓门，踢了一脚锈迹斑斑的值班表告示栏，铁皮发出闷响，“这破地方连个值班表都不贴？谁是负责人啊？大半夜的不让人歇着？”尾音故意带了点东城区的口音——上个月救过一个东城区的幸存者，他蹲在火堆边听人家唠了半宿家长里短，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几个守在油库门口的守卫抬头看过来，其中一个戴毛线帽的眯起眼：“新来的？”
纪尘刚要接话，边上突然窜出一个瘦高个。
那人穿着比他还旧的工装，喉结上下滚动着，首搓手：“是……是我没贴，李哥！您别生气，我这就找纸去——”
纪尘心里一喜，这不就是情报里说的前加油工阿飞吗？
他故意板起脸：“找什么纸？上个月刘叔说要换电子屏，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说着用拇指戳了戳阿飞的肩膀，“走，先带我看看油库，省得回头老K又骂我吃白饭。”
阿飞脖子一缩，慌忙在前头带路。
纪尘用余光扫过守卫们——戴毛线帽的还在盯着他，另一个左脸有刀疤的手己经按在腰间的铁棍上。
他摸了摸裤袋里的伪装感知技能卡，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轻响起：“伪装相似度87%，目标人物阿飞记忆匹配中……”
油库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混着汽油味的风扑了过来。
纪尘假装熟稔地走到仪表盘前，指尖在金属外壳上敲了敲——这破玩意儿他送外卖的时候见过，小区加油站的老王头总说“指针偏半度，老板亏十块”。
现在那根红色指针歪在35度上，比正常位置偏了足有三度半。
“这压力表都歪了三度半，你们不怕炸上天啊？”他故意咋舌，用余光瞥见阿飞的脸“唰”地白了，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巴砸在工装前襟上。
“李……李哥您别吓我，”阿飞哆哆嗦嗦地掏出手帕擦仪表盘，“上次老K检查的时候还好好的，许是……许是老鼠啃了线路？”
“老鼠？”刀疤守卫突然插话，铁棍在地上敲出火星，“我看是有人想搞事。”
纪尘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嗤笑一声：“刀疤哥这话说的，我在东区干调度那会儿，这种老机器一年得修八回。”他掰着手指头数，“去年冬天零下二十度，指针冻得转不动，我们拿吹风机吹了半宿——”
“东区调度？”戴毛线帽的守卫突然凑过来，眼里闪着光，“听说东区现在油贵得能换半车粮食？”
纪尘心里暗喜，这就上钩了。
他往油桶上一坐，跷起二郎腿：“那可不？上个月我还跟王调度喝酒呢，他说过了这个月，基地要收燃油税——”
“收税？”刀疤守卫的铁棍顿住了，“那咱们存的油不得贬值？”
“贬值算轻的，”纪尘压低声音，眼神往西周一扫，“王调度说，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油有三成是掺水的，基地马上要派检测队下来……到时候查着谁的油不合格——”他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一道，“咔嚓。”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阿飞的手帕都快被攥成麻花了。
纪尘用余光瞥见墙角的挂钟——十点一刻，该是赵虎和老孙行动的时候了。
他拍了拍屁股站起来：“我去巡个夜，你们盯着点仪表盘，别真炸了。”
油库外的风卷着灰烬打旋儿，纪尘摸出一块烤红薯——这是苏文文今早塞给他的，说“留着哄狗”。
他蹲在墙根掰开红薯，焦香混着风飘了出去。
没一会儿，小黄的影子从废墟里窜了出来，舌头卷走红薯块，项圈上的三角记号蹭过他的手心——那是藏图纸的地方。
纪尘在小黄耳边低语了两句，小家伙叼着他扯下的一截衣角跑了。
他看了一眼系统面板，倒计时还剩01:23:47——足够了。
“砰！”
爆炸声从西北方传来，火光映红了半片天。
守卫们炸了窝，刀疤守卫抄起铁棍就往外跑：“敌袭！敌袭！”戴毛线帽的拽住阿飞：“快关油库门！”
纪尘跟着跑了出去，嘴角勾了勾——赵虎那家伙，炸药量控制得正好，既够吓人又伤不着人。
他混在混乱的守卫里转圈，用余光瞥见阿飞正手忙脚乱地锁门，金属链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都别动。”
冷得像块冰的声音从背后砸了过来。
纪尘脚步一顿，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他慢慢转身，就见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站在阴影里，左眼有道疤，从眉骨斜到下颌，正是老K。
“你不是阿飞认识的那个‘老李’。”老K叼着一根烟，火星在暗处明灭，“东区调度？我上个月刚砍了东区调度的手指头，他说现在调度室连个活人都没有。”
纪尘心里一紧，喉咙发涩——系统任务里没提老K跟东区有这层恩怨啊！
他干笑了两声，手在裤袋里攥紧了小黄刚传回的布团，那上面是赵虎画的守卫分布图：“哎呀，您怎么发现的？我还想多忽悠两天呢。”
老K的拇指蹭过腰间的枪柄，烟头在地上碾成碎末：“说，谁派你来的？”
纪尘望着老K身后晃动的守卫影子，突然咧嘴笑了：“您猜？”
风卷着灰烬扑了过来，迷了老K的眼。
纪尘趁机把布团塞进嘴里嚼碎——这是苏文文特制的，掺了榆树皮粉，咽下去连渣都不剩。
他抹了把脸，笑得更欢：“其实吧，我就是来跟您谈笔生意的……”
老K的枪口顶上他眉心的时候，纪尘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紧急任务：虎口脱险】己触发，剩余时间00:59: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