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时,祠堂地面凝结着黑色冰霜。
林暮寒掀开将军残破的胸甲,发现其心脏位置嵌着半卷《往生咒》。经文写在人皮上,字迹用金粉混合尸油书写,每隔七字就画着个扭曲的卍字符。
当他试着吟诵开头"稽首皈依众妙道"时,供桌上的白烛突然爆出三尺高的绿色火焰。火焰中浮现出无数透明人影,正是昨夜被吞噬的村民魂魄。可当念到"度汝等往生极乐"时,火焰霎时转黑,魂魄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不对..."
林暮寒用犀角镜照向经文,镜中显现出隐藏的批注:每段咒文末尾都多了句倒写的梵文。当他用朱砂笔描摹这些文字时,毛笔突然长出獠牙咬住手指,墨汁化作黑血在纸上蠕动,最终汇成"弑亲证道"西个血字。
正午阳气最盛时,林暮寒带着经文来到后山寒潭。
潭水常年冰寒刺骨,此刻却沸腾如煮。他将经文铺在岸边青石上,阳光透过水雾照在字迹上,隐藏的图形逐渐显现——竟是张用经脉绘制的活祭图,标注着西十九处放血穴位。
突然,潭底浮起口描金棺材。
棺盖上用银线绣着北斗七星,但方位完全颠倒。当林暮寒用剑尖挑开棺盖时,浓稠的黑血喷涌而出,血水中漂浮着二十个翡翠铃铛——正是历代守墓人下葬时含在口中的镇魂器。
最骇人的是棺内尸体。
虽然面容腐烂,但那身绣着地脉图的道袍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三日前失踪的师父。尸体的右手紧紧攥着,掰开后掌心是半枚带血的乳牙,与井中所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颗。
"师父...连你也..."
林暮寒踉跄后退,踩碎了潭边的骷髅头。头骨眼眶中突然钻出红头蜈蚣,毒牙刺入他脚踝的瞬间,背后的《往生咒》突然无风自动,将蜈蚣吸成干尸。这时他才发现,经文背面用尸油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着逆转阴阳的禁术。
子夜时分,林暮寒在祠堂布下往生阵。
七盏青铜灯按北斗方位摆放,灯油是用守墓人心头血混合尸蜡制成。当他念动咒语时,棺材上的霉斑开始消退,但供桌上的先祖牌位突然渗出黑血。最古老的灵位裂开,露出里面半腐烂的婴儿尸体——那孩子心口插着七星剑的缩小版,剑柄刻着他的生辰八字。
"逆天改命,该诛!"
虚空传来厉喝,七十二道雷光劈向法阵。林暮寒挥剑引雷,却见雷电全数被血玉璧吸收。玉璧表面浮现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对应他的命宫。更可怕的是雷击过后,那些被超度的魂魄重新凝聚,每个都长出了他的面容。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井中传来婴儿啼哭。
林暮寒垂绳而下,在井底暗室发现口水晶棺。棺中女尸腹部高高隆起,肚皮上浮现出北斗七星胎记。当他触碰棺盖时,女尸突然睁眼,腹腔发出师父的声音:"时辰将至...你该归位了..."
溶洞入口藏在瀑布之后。
水帘上浮着层血色油膜,林暮寒穿过时,道袍瞬间被腐蚀出无数破洞。洞顶倒垂的钟乳石上缠满蛛丝,细看竟是浸泡过尸液的筋脉。每走七步就能看见个丝茧,茧中人形挣扎的轮廓清晰可见。
"喀嚓——"
林暮寒踩碎截腿骨,磷火自骸骨中腾起。火光映出石壁上的壁画:数百戴镣铐的活人被推入地脉,初代守墓人手持青铜剑站在祭坛,剑尖挑着颗婴儿头颅。更令他窒息的是祭坛旁的记录者,其容貌与师父年轻时一模一样。
洞穴深处传来心脏跳动声。
转过九曲回廊,眼前豁然开朗。百丈高的洞窟中央悬着巨型尸茧,茧壳表面布满血管状纹路,正随着某种韵律鼓动。周围石笋上钉着西十九具尸体,全部呈跪拜姿势,天灵盖被铜钉贯穿——正是历代失踪的守墓人。
当林暮寒取出三块血玉璧时,尸茧突然裂开道缝隙。
粘稠的黑血喷溅在石壁上,竟自动绘成北斗七星星图。最明亮的瑶光星位置,浮现出他出生时的场景:产婆将啼哭的婴儿放入青铜鼎,鼎内还蜷缩着个浑身青紫的死胎。
"你终于来了。"
尸茧中传出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声音。裂口处伸出只苍白的手,腕间五色绳与师父所戴如出一辙。当那张脸完全显露时,林暮寒如坠冰窟——除了眼角多道疤痕,这分明是二十年后的自己。
"二十年前,师父用禁术将诅咒转移到双生子身上。"尸茧人抚摸着脸上疤痕,"你被当作正常人养大,而我..."他突然撕开衣襟,胸口处赫然是旋转的北斗七星烙痕,"被钉在这里维系地脉。"
洞窟突然剧烈震颤。
西十九具尸体同时转头,空洞的眼窝射出青光。尸茧人背后的丝线纷纷断裂,露出浑身符咒的身体。最骇人的是其腹部,皮肤透明如蝉翼,可见其中蜷缩着个五官模糊的胎儿。
"时辰到了。"尸茧人指尖轻点,林暮寒怀中的血玉璧自动飞向星图缺口,"当年师父没能完成的仪式,今日该由你..."话音未落,洞顶钟乳石纷纷坠落,每根石柱里都封着具林氏先祖的尸身。
林暮寒挥剑斩断缠上脚踝的菌丝,却发现七星剑正在融化。尸茧人腹部突然裂开,伸出无数带倒刺的触须。最长的触须尖端卷着块头骨,额心位置镶着枚翡翠——正是大师兄下葬时含在口中的葬玉。
"你以为自己真是活人?"尸茧人狂笑着掀开头盖骨,脑浆中漂浮着二十个记忆光球。每个光球里都是不同年龄的林暮寒,最后那个光球显示:三日前师父用七星剑刺穿他心脏,将尸体封入祠堂地窖的青铜棺。
天旋地转间,林暮寒看见自己皮肤开始溃烂。
尸茧人身上的符咒正逐渐转移到他身上,溶洞石壁渗出黑色黏液,渐渐凝聚成口巨大的棺椁。当最后一块血玉璧归位时,他清晰听见地脉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以及万千冤魂齐声念诵:"恭迎尸仙临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