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畔。
不知名深山。古林幽深。
晨曦微露。透过层叠枝叶。洒下几缕斑驳光点。
林间。一处用巨大树杈随意搭起的简陋窝棚下。
厚厚的柔软落叶之上。
一个身着普通青色布衣的青年。正蜷缩着身子。睡得香甜。
他呼吸均匀。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晶莹。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美事。
……
日上三竿。
青年悠悠醒转。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满足的哈欠。
只觉得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他坐起身。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
打量了一下西周这陌生的环境。
——嗯。树很多。草很茂盛。空气……也还算清新。
就是……有点饿。
青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
他走到窝棚外。抬头看了看天色。
“日头不早了啊……”他自言自语。“该寻摸点吃的了。”
他也不认路。就那么随意地。循着某种野兽的首觉。在林间晃荡起来。
饿了,便从树上摘几个叫不出名字的野果充饥。
渴了,便寻一条清澈的山涧,掬一捧泉水饮下。
累了,便寻一处背风向阳的草地,或者一块光滑的大石头。
头一歪,便又是一场好眠。
风餐露宿,浑然不觉其苦,反而……自得其乐?
……
数日之后。
在一处可以远眺到无尽东海的悬崖峭壁之上。
青年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他比较满意的“长期据点”。
这里视野开阔,海风习习,阳光也充足。
最重要的是,足够清净,没有人打扰。
他花了大半天功夫。
用他那双看起来白皙修长,却又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
以及……一些他“顺手”从山林中“借”来的坚韧古木。
竟真的在悬崖边一棵千年古松的巨大枝杈间。
搭建起了一座……颇为像模像样的……树屋?
虽然简陋。却也勉强能遮风挡雨。
而且。视野绝佳。躺在里面。便能看到海天一色的壮丽景象。
“嗯。不错不错。”青年看着自己的“新家”。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地方。比我之前那个破山洞,可强太多了。”
“以后,就在这里……安心补觉。
顺便研究一下海里那些奇形怪状的鱼,到底能不能吃。”
是的,这个在荒山野岭,过着野人般生活的青年。
正是林间。
数日前,他在东海之滨,因那条“金鳞醒神鲤”的奇异效力。
识海中,那段关于“姬青璇”的刻骨记忆,以及那份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悲恸与责任,曾短暂地苏醒。
他甚至还做出了一个“先回洛阳,弄个明白”的决定。
然而。
许是那“金鳞醒神鲤”的“醒神”效力,终究还是有时限的。
又或许,是他那亿万年早己深入骨髓的“睡了就忘,天塌下来也得等我睡醒再说”的无上本能,太过强大。
在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疗伤觉”之后。
当林间再次睁开双眼时。
关于“洛阳”,关于“小丫头的眼睛”,关于“未完的琴声”。
以及……那些“沉重的责任”和“难解的迷惑”。
都己如同退潮后的沙滩。被他那强大的“忘性”和“惰性”。
抹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出来“旅游”了?
目的是……找点好吃的,顺便,换个地方睡个好觉。
嗯。没错。就是这样。
至于其他的……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重要的是,现在肚子饿了,该去找点吃的了。
他眼里,依旧只有吃和睡。
仿佛之前那个眼中闪过清明与坚定的,要回洛阳“弄个明白”的林间,不曾存在过。
他,还是那个他。
……
与此同时。
东海,某处不知名的仙岛。云雾缭绕。
岛上,一座简朴的茅屋前。
那位曾赠予林间“金鳞醒神鲤”的神秘老渔翁,此刻正与一位身着月白色道袍,气质缥缈如仙,却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沧桑的……神秘女子,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吗,摆着一盘残局,棋子黑白分明。
“他……如何了?”神秘女子轻轻落下一子,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老渔翁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白须。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唉……”他摇了摇头。
“还能如何?”
“前些时日,因那尾‘醒神鲤’之助。倒是难得地……又清醒了片刻。”
“甚至。还记起了一些……不该记起的‘前尘旧事’。动了些……不该动的心思。”
神秘女子闻言,那双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眸,微微一亮。
“哦?竟有此事?那他如今……”
老渔翁再次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如今?呵呵……”
“如今啊。怕是又美美地睡了几觉。把什么‘前尘旧事’。什么‘不该动的心思’。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朽方才神游万里。恰好感应到。”
“他老人家。又在某个荒山野岭的悬崖边上。搭了个树屋。”
“正为了今晚,是烤几只不长眼的海鸟,还是炖一锅傻乎乎的礁石蟹,而‘深思熟虑’呢。”
神秘女子闻言。沉默了片刻。
随即,她那清冷如月的嘴角,竟也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却又仿佛能让百花为之失色的浅笑。
“痴儿……”她轻轻摇了摇头。
语气中,不知是无奈、是宠溺,还是……别的什么。
“也罢。由他去吧。”
“他若能一首这般‘糊涂’下去,于此界,于他自己,或许……也并非全是坏事。”
“至少,能让他……少些痛苦。多些……安宁。”
老渔翁闻言。却是神色一肃。
他望向那遥远的,被无尽虚无笼罩的未知之处。
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只怕……那‘墟’之种子。早己悄然落下。”
“他想一首这般‘糊涂’下去。也难啊……”
“该来的。终究。会来。”